幼儿园门口的秋风吹落几片金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朵朵的小皮鞋上。我抱着委屈哭泣的女儿,感觉她小小的身体在我怀里微微颤抖,不仅是因为冷,更是因为被同伴误解的伤心。
“他们都不相信我……”朵朵埋在我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宇说我是撒谎精,说狗狗只会‘汪汪’叫,根本不会说‘我想找个家’……”
我能清晰“听”到她心声里混杂着小点点的呜咽声——那是她将自己的委屈与小点点的不安重叠在了一起:(呜呜……为什么没人相信呢?小点点明明就是这么说的……它也很难过……)
“傻朵朵,”我用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头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小朋友们只是还不知道,动物有它们自己的‘语言’呀。就像你小时候还不会说话,只会哭,但爸爸妈妈也知道你是饿了或者困了,对不对?”
这个比喻似乎起了点作用,朵朵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可是……他们说我是在编故事。”
“那是因为他们还没学会‘听’呀,”我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就像朵朵有特别的本领,能听懂小动物的话,这是很了不起的能力呢。只是现在你还小,不需要让所有人都明白,我们自己知道就好,好不好?”
我刻意回避了“撒谎”这个词,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的天赋是错误的。朵朵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小手揪着我外套的拉链,小声问:“爸爸,你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我用力点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这份信任背后,是我必须独自承担的秘密重量。
回到家时,林晚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煤球蹲在灶台边,尾巴尖轻轻拍打瓷砖,发出“啪嗒”声。朵朵一进门就扑进妈妈怀里,把在幼儿园的委屈又哭诉了一遍。
林晚擦了擦手,耐心听完,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她看向我,眼神里带着询问,又转向朵朵,轻声说:“朵朵,妈妈知道你喜欢小动物,也知道你心里想保护它们。但……动物的‘说话’和我们人类的说话不一样,对吗?它们的‘汪汪’叫,在你心里可能变成了‘我想找家’,但那是你的想象呀。”
(妈妈也不相信我……) 朵朵的心声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我心上。她低下头,踢着脚下的拖鞋,不再说话。
晚饭时气氛有些沉闷。朵朵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时不时抬头看看我,又看看林晚,欲言又止。煤球跳上她的膝盖,用脑袋蹭她的手肘,发出温柔的“咕噜”声。
我“听”到了煤球的“翻译”心声:(喵呜……(别难过啦,人类有时候就是反应慢半拍……))
“妈妈,”朵朵突然放下筷子,小脸上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认真,“煤球刚才说‘别难过’,它在安慰我呢!”
林晚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看向我的眼神更加疑惑。她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朵朵,妈妈不是不相信你,只是……”
“晚晚,”我打断她,斟酌着开口,“我觉得……朵朵可能真的对动物的情绪很敏感,甚至能……感知到一些我们察觉不到的东西。”我没有首接说出“兽语”,但这己经是我能迈出的最大一步。
林晚愣住了,看着我,又看看朵朵——女儿正睁着清澈的眼睛,紧张地等待着我们的反应。厨房里的抽油烟机还在嗡嗡作响,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老公,你是不是……也觉得她有点不一样?”林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我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从她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她好像能‘猜’中动物的想法。比如煤球饿了或者想玩,她总是第一个知道。”我没有透露自己能听到心声的秘密,只是将朵朵的能力描述为一种“天赋”。
林晚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会反驳,或者坚持要带朵朵去看医生。但她最后只是揉了揉朵朵的头发,轻声说:“如果朵朵真的有这样的天赋,那我们更要保护好它,对吗?只是在幼儿园,可能需要学会……暂时把这个‘小秘密’藏在心里,不然小朋友们会觉得奇怪,对吗?”
朵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用力点头:“嗯!我会藏好秘密的!”她的心声里充满了如释重负的喜悦:(妈妈相信我了!爸爸也相信我!)
我和林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与疼惜。这个夜晚,我们没有完全揭开真相,却达成了一种默契——我们要守护好女儿的“小秘密”,哪怕我们还不完全明白这秘密的全貌。
第二天,我们一起去了宠物医院。小点点看到朵朵,立刻在笼子里转起圈,尾巴摇得像个小风扇。
“小点点说它今天吃了肉罐头!”朵朵趴在笼子上,兴奋地“翻译”,(汪汪汪(姐姐来了!今天的罐头超好吃!))
医生走过来,笑着说:“你们来得正好,今天有位老先生来看小点点,说是住在附近,退休了想养只狗作伴,看起来很有爱心。”
不一会儿,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爷爷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崭新的狗窝。他蹲在笼子前,没有急着抱小点点,只是温和地看着它,轻声说:“小家伙,愿意跟我回家吗?我家院子里有晒太阳的地方,每天带你去公园散步。”
朵朵立刻侧耳“倾听”,然后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们:“爸爸!妈妈!小点点说……它说这位爷爷心里在想‘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小可怜’,还说爷爷的手很暖和,像它以前的妈妈!”
我和林晚交换了一个眼神。老爷爷听到朵朵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这小姑娘真会说话!好,好,只要小点点愿意,我一定把它当家人对待。”
林晚蹲下来,握住朵朵的手:“朵朵,你觉得这位爷爷可以吗?”
朵朵用力点头:“嗯!小点点说它喜欢爷爷,说爷爷家的院子里有好多花,还有一只老花猫,它们可以做朋友!”
看着老爷爷小心翼翼地将小点点抱进新狗窝,看着小点点在他怀里安心地闭上眼,发出满足的“呜呜”声,我知道,我们为小点点找到了真正的归宿。
回家的路上,朵朵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一路都在念叨着老爷爷和他的院子。
“爸爸,”她突然想起什么,仰着脸问,“小点点以后会想我吗?”
“当然会,”我揉了揉她的头,“就像煤球也会想它的小伙伴一样。”
煤球似乎听懂了,在我怀里“喵”了一声。我“听”到朵朵翻译的心声:(喵……(我才不想那小不点呢……不过……它要是过得好就行……))
我忍不住笑了。
晚上,哄朵朵睡下后,我和林晚坐在客厅里。煤球跳上沙发,蜷缩在林晚腿上。
“老公,”林晚看着怀里的猫,轻声说,“你说……朵朵的这个能力,以后会不会……”
“会怎么样?”
“不知道,”她摇摇头,“也许是好事,也许……”她没说下去,但我明白她的担忧。
我握住她的手:“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她的爸爸妈妈,我们会陪着她。就像今天,我们帮小点点找到了家,以后,我们也会帮朵朵,让她知道怎么用好这份能力,对吗?”
林晚靠在我肩上,轻轻“嗯”了一声。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煤球均匀的呼噜声。窗外,月亮爬上了树梢,洒下柔和的光。
我知道,朵朵的“兽语”能力依然是个需要小心守护的秘密,未来或许还会有更多挑战——比如她能否控制这份能力,比如如何向她解释这能力的来源,比如当她遇到更复杂的动物情感时该如何处理。
但此刻,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子和撒娇的猫咪,想着隔壁房间里带着微笑入眠的女儿,我心里充满了力量。
秘密或许沉重,但爱能承载一切。
朵朵的世界里,有会说话的猫咪,有懂心事的小狗,有能沟通的毛毛虫和小麻雀。而我的世界里,有一个能听见女儿心声的“超能力”,有一个需要我用一生去守护的、关于爱与理解的秘密。
也许,这不是负担,而是上天赐予我们这个小家庭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至于未来会怎样?
我想,就像小点点终于找到了温暖的家,我们也会陪着朵朵,在她独特的世界里,一步步走下去,把所有的“奇思妙想”,都变成充满爱与温柔的现实。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