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动物园被深秋的阳光裹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滤镜。朵朵背着印着小兔子图案的小书包,像只快活的小鸟,在人群中穿梭,时不时停下脚步,对着玻璃窗里的动物们歪着脑袋“听”上一会儿。
“爸爸!你看那只大象!”她拽着我跑到象馆前,巨大的非洲象正甩着鼻子,慢悠悠地踱步。
我“听”到她的心声立刻转换成象鸣般的低频震动:(隆隆……(今天的胡萝卜好像少了一根……饲养员是不是忘了?)隆隆……(脚有点痒……))
“它说今天的胡萝卜少了一根,还说脚痒呢!”朵朵仰着脸跟我报告,眼睛亮晶晶的。
旁边一位带着孩子的妈妈听到这话,笑着对我点点头:“小朋友想象力真丰富,我家孩子也总说动物在跟他说话。”
我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却暗自警惕。还好只是被当成想象,要是有人当真追问,还真不好解释。
我们继续往前走,来到猛禽区。几只苍鹰在巨大的鸟舍里盘旋,发出锐利的鸣叫。朵朵突然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小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爸爸,”她拉了拉我的衣角,声音压低,“那只站在石头上的老鹰……它好像在说什么,但是……我听不懂。”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只成年苍鹰孤傲地立在假山顶,金色的眼睛锐利如刀,正发出“唳唳”的叫声。
(唳……( territory… intruder… )唳……( warn the young… )) 朵朵的心声里出现了夹杂着陌生音节的混乱韵律,像是信号不好的广播。
“它说的话……怪怪的,好像不是我平时听到的那种。”朵朵歪着头,努力分辨着,“里面有‘地盘’‘入侵者’什么的……还有‘警告小鹰’?”
我心里一动。难道动物之间也有不同的“方言”,或者猛禽的语言更复杂?还是说,随着朵朵接触的动物越来越多样,她的能力也在发生变化,开始捕捉到更抽象的概念甚至简单的外语词汇?
“可能是老鹰的‘话’比较难懂吧,”我摸摸她的头,试图缓解她的困惑,“就像我们听外国人说话,也听不懂呀。”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却依旧追随着那只苍鹰,小声嘀咕:“可我觉得它很警惕,好像在提醒什么……”
就在这时,前方猴山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只猕猴尖叫着从树上跳下,围着一只缩在角落里的小猴子,龇牙咧嘴,似乎在欺负它。
“爸爸!小猴子被欺负了!”朵朵立刻跑了过去,我赶紧跟上。
围观的游客们也注意到了,纷纷指指点点。“怎么回事?猴子打架吗?”“那只小的好像受伤了。”
朵朵挤到围栏前,看着那只被围攻的小猕猴,它浑身发抖,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抓痕,正发出恐惧的尖叫。
(吱吱!(别打我……我不是故意的……)吱吱!(妈妈……救我……)) 朵朵的心声里充满了小猴子的恐惧,她急得眼圈都红了,“它们说小猴子抢了它们的果子,但小猴子说它只是太饿了……”
“工作人员呢?”我环顾西周,没看到饲养员的身影。猴山里的骚动越来越大,几只成年猕猴也加入了围攻,小猴子被逼到了墙角,情况危急。
“爸爸,快想想办法呀!”朵朵拽着我的胳膊,都快哭了,“小猴子说它喘不过气了……”
我心里焦急,隔着围栏根本无法干预。就在这时,我看到不远处有个“游客服务中心”的指示牌,立刻说:“朵朵,你在这里看着,爸爸去找饲养员叔叔!”
我飞快地跑向服务中心,向工作人员说明了猴山的情况。工作人员一听,立刻拿起对讲机联系饲养员,然后跟着我往猴山跑。
等我们回到猴山时,眼前的景象让我吓了一跳——朵朵竟然翻过了低矮的围栏,站在猴山外围的草地上,对着那群猕猴张开双臂,像是在保护那只小猴子!
“朵朵!危险!快回来!”我吓得魂飞魄散,冲她大喊。周围的游客也惊呼起来。
朵朵却没有回头,她只是专注地看着那群猕猴,小嘴不停地说着什么。神奇的是,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猕猴们,此刻竟然都停下了动作,歪着头看着朵朵,发出困惑的“吱吱”声。
(吱吱?(这个小不点……在说什么?)吱吱……(感觉……没有恶意……)) 我“听”到朵朵翻译的心声,心稍微放下一点。
“她在跟猴子说话吗?”“天哪,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游客们议论纷纷。
很快,饲养员带着工具赶来了,看到围栏里的朵朵,也是一惊,赶紧让她退出来。朵朵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只小猴子,这才跑回我身边,小脸上还带着泪痕:“爸爸,我跟它们说,小猴子不是故意的,让它们不要欺负它……它们好像听懂了!”
饲养员走进猴山,驱散了围观的猕猴,检查了小猴子的伤势,发现只是皮外伤,便将它抱回了管理区。
我紧紧抱住朵朵,手还在发抖:“你怎么能翻进去呢?多危险!要是被猴子抓伤了怎么办?”
“可是小猴子快要被打死了……”朵朵委屈地瘪着嘴,“它说它妈妈昨天就不见了,它饿了好几天,才去抢果子的……”
看着她纯真又焦急的眼神,我到了嘴边的责备又咽了回去。她只是想帮助弱小,用她认为对的方式。
周围的游客还在议论纷纷,有人指着朵朵说:“这小姑娘真神了,猴子看到她都不闹了。”“是不是和动物特别亲?”
我赶紧拉着朵朵离开,心里一阵后怕。这次太冒险了,万一朵朵被猴子攻击,或者她的能力被更多人注意到,后果不堪设想。
“朵朵,”我蹲下来,严肃地看着她的眼睛,“以后不管看到什么动物受伤,都不能再随便靠近了,尤其是陌生的野生动物,知道吗?它们可能会伤人,而且爸爸会担心的。”
朵朵低下头,小手绞着衣角:“我知道了……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她,语气尽量温和但坚定,“帮助小动物有很多安全的方法,比如找饲养员、找动物保护叔叔,就像我们救小猫头鹰那样,对不对?你看,刚才饲养员叔叔是不是很快就帮到小猴子了?”
她点点头,小声说:“嗯……可是我刚才跟它们说话,它们真的安静下来了……”
“我知道,”我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朵朵的‘魔法’很厉害,但我们要在安全的前提下使用,对吗?就像超级英雄也要遵守规则,不能随便冒险。”
她似懂非懂地看着我,眼里还带着未消的担忧:“那小猴子……它妈妈真的不见了吗?”
“饲养员叔叔会照顾它的,”我努力让她安心,“也许它妈妈只是出去找吃的了,很快就会回来。”
回家的路上,朵朵一首很安静,不像来时那么兴奋。我知道她还在为小猴子的事难过,也在思考我刚才说的话。
“爸爸,”快到家时,她突然开口,“是不是我的能力……有时候也会让别人害怕?”
我心里一震,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刚才那些叔叔阿姨都看着我,还有饲养员叔叔也很惊讶,”她小声说,“还有幼儿园的小宇……”
我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不是害怕,是惊讶。因为朵朵有别人没有的本领,就像会画画的小朋友、会弹琴的小朋友一样,只是特别而己。但是,特别的本领需要特别的保护,对吗?就像你喜欢的那支蓝色蜡笔,你会小心地收好,不让它折断,对吗?”
她想了想,点点头:“嗯,我会小心收好我的‘本领’。”
看着她懂事的样子,我既欣慰又心疼。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无忧无虑,却因为一份特殊的能力,开始体会到“不同”带来的困惑。
回到家,林晚听我讲了动物园的“惊魂一刻”,吓得脸色发白,抱着朵朵反复检查有没有受伤,然后严肃地和我一起给朵朵“上课”,强调安全的重要性。
朵朵乖乖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最后抱着林晚的脖子说:“妈妈,我以后再也不翻围栏了,我会找爸爸和饲养员叔叔帮忙的。”
晚上,我走进朵朵的房间,看到她正趴在床上,对着一本动物图鉴发呆。
“在看什么呢?”我坐在她身边。
“看猴子,”她指着图鉴上的猕猴,“爸爸,你说,小猴子现在怎么样了?”
(吱吱……(现在有东西吃了……可是……还是想妈妈……)) 我“听”到她心声里传来小猴子微弱的思念。
“它现在很好,”我撒了个谎,轻轻拍着她的背,“饲养员叔叔给它吃了好吃的,还帮它包扎了伤口。也许明天,它妈妈就会找到它了。”
朵朵打了个哈欠,慢慢闭上眼,小手还抓着图鉴上的猴子图片。
我帮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小脸。今天的“翻译风波”让我深刻意识到,朵朵的能力正在逐渐变强,影响的范围也越来越大,但她对能力的掌控还很薄弱,安全意识也不足。
我需要做的,不仅仅是守护她的秘密,更要教会她如何安全地、负责任地使用这份能力。这可能比我想象的更难,需要我不断学习,不断思考。
窗外,月亮悄悄爬上夜空,洒下温柔的光。我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既有担忧,也有一丝坚定。
无论未来有多少挑战,我都会陪着我的“兽语小翻译官”,一步步走下去。教会她保护自己,也教会她用善意和智慧,去对待这个她能听懂心声的奇妙世界。
而明天,又会有怎样的“动物心事”,等着我们去倾听呢?
(第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