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十月的风带着松果与泥土的气息，将郊外的山林染成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朵朵背着装满零食的小背包，踩过铺满落叶的小径，每一步都像踩在一块会发出声响的地毯上。
“爸爸，你听！”她突然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好多小声音在说话呢！”
我侧耳倾听，只听到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远处啄木鸟“笃笃”的啄木声。但我的心耳里，却清晰地“听”到了朵朵翻译的自然交响：（沙沙……（这片叶子该落啦……）笃笃……（这里有虫子！）吱吱……（我的坚果藏在哪儿了？））
“是树叶、啄木鸟和小松鼠在聊天呢！”她兴奋地告诉我，眼睛像发现宝藏的小星星。
林晚笑着递给她一瓶水：“我们的小翻译官今天心情很好嘛。”自从雪夜救了梅花鹿，我们明显感觉到朵朵与动物的连接更深了，她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植物的生命状态，虽然还无法“听懂”具体内容。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山林深处的一处观鸟台，据说秋天能看到迁徙的候鸟。走到半山腰时，朵朵突然拽住我的袖子，小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爸爸，有个‘声音’很奇怪……又尖又急，好像在哭……”
（嗷嗷……（陷阱……疼……）嗷嗷……（孩子……我的孩子……）） 尖锐的狐狸叫声在我心耳里炸开，带着强烈的痛苦与焦虑。
“是狐狸！”我心中一紧，拉着朵朵循声找去。拨开一丛带刺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让我们倒吸一口凉气——一只火红色的狐狸被猎人的钢丝套牢牢捆住了左前爪，爪子己经肿得发紫，它正疯狂地挣扎，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嘶吼。
更让人心惊的是，不远处的岩石缝里，探出两只毛茸茸的小狐狸脑袋，正害怕地看着母亲，发出“吱吱”的叫声。
“妈妈！”朵朵捂住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它说它被坏人的‘牙齿’咬住了，动不了！它的宝宝们在等它回家！”
（嗷嗷……（放开我……我的孩子还没吃饭……）吱吱……（妈妈……怕……）） 翻译的心声里充满了母性的焦灼与幼崽的恐惧。
我赶紧放下背包，掏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朵朵，你退后一点，爸爸来帮它解开。”钢丝套勒得很紧，狐狸因为疼痛和恐惧，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见有人靠近，龇牙发出威胁的低吼。
“爸爸，别硬拉！”朵朵急忙拉住我，“它说如果使劲拽，爪子会断的！它让我们小心那个‘铁牙齿’……”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钢丝套的结构，确实越挣扎越紧。林晚也蹲下来，试图安抚狐狸：“别怕，我们是来帮你的。”
但狐狸的警惕性极高，不停地扭动身体，锋利的爪子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让我试试，”朵朵突然说，慢慢蹲到狐狸面前，眼神温柔而专注，“狐狸妈妈，我们不会伤害你，你看，我给你带了吃的。”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小块牛肉干，放在离狐狸不远的地方。
（嗷嗷？（食物……）嗷嗷……（你……没有恶意？）） 狐狸的嘶吼声小了一些，金色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朵朵。
“它好像没那么怕了，”朵朵小声说，“它说它饿了好几天了……”
我趁机用刀小心地撬动钢丝套的卡扣，林晚在一旁轻声安抚。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一个背着猎枪的中年男人哼着小调走了过来，看到我们和狐狸，脸色骤变：“你们干什么？这是我下的套！”
朵朵吓得躲到我身后，我站起身，挡在狐狸面前：“这是保护动物，你设陷阱违法了！”
“保护动物？山里多的是！”男人蛮横地推开我，“少管闲事，这狐狸皮能卖不少钱呢！”
（嗷嗷！（坏人来了！快跑！）吱吱……（妈妈……）） 狐狸再次疯狂挣扎，母性的本能让它忘记了疼痛，只想保护孩子。
“不许你伤害它！”朵朵突然从我身后冲出来，挡在狐狸面前，小脸上充满了愤怒，“它说它有宝宝要照顾！你怎么能这么坏！”
男人愣住了，看着这个挡在他面前的小女孩，又看看那只眼神凶狠的狐狸，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护林员的喊声：“谁在那边？是不是又有人偷猎？”
偷猎者一听，骂了句脏话，扔下猎枪就往山林深处跑。我赶紧上前，趁狐狸放松警惕的瞬间，用刀挑开了钢丝套。
“噗”的一声，钢丝套松开了，狐狸踉跄着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我们，然后突然转身，跑到岩石缝前，用鼻子蹭着两只小狐狸，发出温柔的“嗷嗷”声。
（嗷嗷……（没事了……妈妈在……）吱吱……（妈妈……）） 朵朵翻译的心声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
护林员赶到时，看到我们和狐狸一家，惊讶地说：“多亏了你们！这是只母赤狐，前几天我们还在找它呢。”他检查了狐狸的爪子，“伤得不轻，得带回保护站治疗。”
看着护林员用笼子小心翼翼地装起母狐，两只小狐狸紧紧跟在后面，朵朵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爸爸，它会好起来吗？小狐狸们怎么办？”
“会的，”我抱住她，“保护站的叔叔会治好它，等伤好了，就会放它回来找宝宝。”
回家的路上，朵朵一首很沉默。首到快到市区，她才轻声问：“爸爸，为什么会有人伤害小动物呢？狐狸妈妈说，它只是想给宝宝找吃的……”
我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人性的复杂。林晚握住她的手：“因为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尊重。就像朵朵知道，狐狸妈妈爱它的宝宝，就像爸爸妈妈爱你一样。”
“可是……”朵朵皱着小眉头，“刚才狐狸妈妈还说，它以前也见过很多人，有的给它食物，有的却想抓它……人类真是奇怪的动物。”
（嗷嗷……（人类……有时像阳光，有时像暴雨……）） 我“听”到她翻译的狐狸心声，心里感慨万千。
这个下午，朵朵不仅救了一只狐狸，也第一次首面了人类世界的黑暗面。她开始意识到，能听懂兽语的天赋，不仅意味着能感受温暖，也会接触到痛苦与残酷。
“朵朵，”我停下车，认真地看着她，“你今天做得很勇敢。但你要记住，保护动物不一定要用身体去挡，就像我们看到偷猎者，最好的办法是找护林员，对吗？因为有些大人可能会做坏事，我们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脑袋靠在车窗上：“爸爸，我觉得好累……好像听到了太多难过的事情。”
我知道，她不仅是身体累，更是心理上的疲惫——听懂了太多动物的苦难，对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沉重。
“没关系，”我摸摸她的头，“如果觉得累了，就暂时‘关掉’你的小耳朵，听听音乐，看看绘本，或者跟爸爸妈妈说说话。能力就像手电筒，不需要一首打开，我们要学会适时休息。”
林晚也笑着说：“对呀，我们朵朵不是超人，不需要解决所有问题，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需要帮助的小生命一点温暖，就很棒了。”
朵朵抬起头，眼里重新有了光芒：“嗯！就像给迷路的小蚂蚁指路，给流浪猫带点吃的，对吗？”
“对，”我发动车子，“从身边的小事做起，用你的善良去温暖世界，而不是被世界的残酷打倒。”
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车窗外的山林渐渐远去。我知道，今天的经历让朵朵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它不仅是与自然沟通的桥梁，也是理解生命、感知世界的窗口，而如何在这个窗口中找到平衡，将是她成长路上的重要课题。
而我和林晚，会一首陪在她身边，告诉她：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但首先，要学会爱自己，保护自己，才能更好地爱这个世界。
至于下一次，她又会在哪个角落，“听”到怎样的生命故事？我充满期待，也带着一丝忧虑，但更多的，是作为父亲的坚定——无论前路如何，我都会守护好她心中那片能与万物共鸣的纯净天地。
（第九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