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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西点的中药材交易市场像被浓稠墨汁浸染的古老画卷，苏墨裹紧那件洗得发白、边缘磨得起球的实验室白大褂，脚下的石板路覆着昨夜未化的残雪，混合着泥泞，每走一步都发出 “咕唧” 的声响。批发市场特有的药香裹挟着腐叶的霉味与晨露的扑面而来，他刚擦干净的眼镜片瞬间蒙上一层白雾，恍若隔了层朦胧的纱。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冷光，备忘录里二十三种急需药材的名字被加粗标红，每个字都像是悬在头顶的倒计时，提醒着这场与时间赛跑的采购之战。
“苏博士！这边！” 沙哑的吆喝声穿透晨雾从拐角传来。药材商老周裹着褪色的军大衣，衣摆处还沾着去年秋收时的稻草碎屑，冻得通红的双手不停相互搓着，摊位上那台老式电子秤在寒风中发出细微而颤抖的嗡鸣。苏墨蹲下身时，膝盖处的布料发出紧绷的 “吱呀” 声，他的指尖轻轻捻起一把黄芪，枯黄的根茎上还沾着北方冻土特有的红褐色颗粒，在路灯下泛着黯淡的光泽：“这批是岷县新晒的？” 老周憨厚地笑了笑，缺了半颗的门牙漏着风：“您要的货，我哪敢掺假？就是价格......” 话音未落，苏墨己经掏出手机，指节因为寒冷而微微发僵，却还是快速完成了转账操作：“按去年的价，现金结算。” 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老周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在他眼中映出光芒 —— 那足够他供女儿读完整个医科大学，让这个在药材市场摸爬滚打二十年的汉子眼眶泛起了泪花。
与此同时，医院地下三层的制剂室里，蒸汽管道发出低沉而压抑的轰鸣，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在喘息。谭小贤将泛黄的《肘后备急方》摊在布满划痕的操作台上，纸页边缘被消毒水熏得微微发脆，翻动时发出细微的 “沙沙” 声。她的手指在 “避瘟方” 的记载上反复，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前日研磨药材的痕迹。突然，她抓起研钵中的苍术，用力捣碎的动作震得桌面的药勺都跟着跳动，橙黄色的药末如烟花般飞溅在护目镜上：“古代用雄黄，但毒性太大...... 换成艾叶和藿香试试！” 实验数据在她脑海中飞速运转，三天前那个高热惊厥患儿的模样突然清晰浮现 —— 孩子滚烫的额头、抽搐的小手，还有母亲绝望到麻木的哭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这让她捣药的动作愈发急促，虎口被研杵磨得通红也浑然不觉。
陆乘的黑色商务车静静停在市场后门，车窗上凝结的霜花勾勒出不规则的纹路。真皮座椅上散落着皱巴巴的采购合同，有些页面还被咖啡渍晕染出褐色的印记。他扯松领带，喉结因为长时间通话而微微发痛，对着电话那头的供应商冷声道：“这批麝香必须走冷链运输，出任何问题，你们整个公司都别想再踏进华东市场。” 挂掉电话后，他摸出皱巴巴的便签纸，上面是谭小贤连夜手写的药材清单，字迹因为太过用力几乎划破纸张，力透纸背的字迹仿佛能看到她熬夜时倔强的神情。想起昨夜她在实验室咳得惊天动地，却固执地守着蒸馏器不肯离开，甚至咳出血丝还笑着说 “快成功了” 的模样，他的眉头皱得更紧，指腹不自觉地着便签纸的边缘。
当第一缕晨光如利剑般刺破厚重的云层时，满载药材的货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驶入医院。苏墨跳下车时，裤腿上还沾着装卸时蹭到的泥土，膝盖处的布料因为频繁上下车而磨得发亮，怀里紧紧抱着用保温箱装着的藏红花，仿佛抱着稀世珍宝。这些来自青藏高原的珍贵药材，是他托关系、走人情，甚至动用了大学时的登山队人脉，才从边境线连夜运过来的。谭小贤冲过来时，防护服口袋里掉出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碎屑落在地上很快被寒风卷走：“快！把艾叶放到烘干箱，苍术要立刻粉碎！” 她的声音因为过度兴奋而发颤，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燃起了两簇希望的火焰，连眼下的青黑都被这光芒掩盖。
制剂室很快变成了热火朝天的战场。苏墨戴着防尘口罩操作粉碎机，机器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生疼，飞溅的药粉在他白大褂上染出深浅不一的色块，像是抽象派画家的即兴创作。陆乘则化身不知疲倦的搬运工，将上百斤药材一趟趟往称药台前运送，昂贵的定制皮鞋早己沾满泥土，裤脚也被药水溅得斑驳陆离。谭小贤站在中央调配药方，手中的电子秤不断响起 “滴” 的提示音，像是战场上的鼓点。她的防护服袖口露出半截缠着创可贴的手腕 —— 那是昨天被研钵划伤留下的，创可贴边缘己经卷起，却依然坚守着保护伤口的使命。
“这个比例的苍术会太燥。” 苏墨突然凑过来，身上带着浓烈的陈皮气息，口罩边缘还沾着些许药粉。他抓起一把佩兰撒进药堆，动作娴熟得像是在实验室做实验：“加这个中和一下，我在《本草纲目》里查到过配伍。” 谭小贤惊讶地抬头，看到他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这让她想起刚认识时那个只相信数据、对古籍不屑一顾的严谨科学家，此刻却能对着古医书如数家珍，不禁莞尔一笑。陆乘倚在门框上擦汗，西装领带早己不知去向，露出的衬衫领口沾着药渍，活脱脱像个刚下工地的工人：“我联系了二十所学校，下午就能开始发放。”
随着搅拌机的轰鸣声，第一批药粉终于混合完毕。谭小贤小心翼翼地将深褐色的药末装进香囊袋，艾草的清苦、藿香的辛香与檀香的醇厚交织在一起，形成独特的香气，仿佛给这冰冷、机械的实验室注入了一丝温暖的生机。她突然想起穿越前，在药庐里跟着师父制作避瘟香囊的场景，那时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药桌上，师父布满老茧的手耐心地教她辨认药材，此刻的药香与记忆中的气息重叠，让她的眼眶微微，护目镜上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当第一千个香囊封装完成时，窗外的夕阳正将云层染成血色，像是天边燃起了熊熊大火。陆乘举起手机对着工作台拍照，镜头里，谭小贤和苏墨脸上都沾着药粉，头发也乱糟糟的，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那笑容里有疲惫，更有完成一项伟大事业的自豪。照片很快被上传到医院官微，配文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愿这一缕药香，能护你平安。” 短短半小时，转发量突破十万，评论区里满是 “求邮寄”“想给家人” 的留言，还有不少网友分享自己小时候佩戴香囊的温暖回忆。
深夜的住院部走廊，消毒水的气味中混合着淡淡的药香。护士们开始分发香囊，有个小患者怯生生地扯住谭小贤的衣角，声音软糯：“姐姐，这个香香的，能赶跑病毒吗？” 她蹲下身，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到孩子，轻轻将香囊系在孩子手腕上，发丝垂落遮住了她带笑的眉眼：“当然，这是古代的大夫留给我们的武器。” 孩子眼睛亮了起来，转头对同病房的小伙伴炫耀：“看！我的香囊会魔法！” 清脆的童声在走廊里回荡，让这个被疫情笼罩的夜晚多了几分温暖与希望。
此刻的实验室里，三人仍在忙碌。苏墨在调试香囊的防潮包装，对着显微镜仔细观察密封效果；陆乘在统计下一批药材的采购量，计算器的按键声与他的喃喃自语交织在一起；谭小贤则摊开新的古籍，书页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便签，她咬着笔头，试图从浩如烟海的古方中改良配方。窗外的城市灯火渐次亮起，像是散落在人间的星星，而他们手中的香囊，正带着古老的智慧与现代的温情，走向每一个需要守护的角落。当又一车香囊驶出医院大门时，谭小贤站在窗前目送，寒风掀起她的衣角，却吹不散她眼中的坚定。她知道，这场与疫情的战斗，他们又找到了新的武器。而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药香，不仅是驱散病毒的希望，更是连接古今医者仁心的纽带，跨越时空，守护着每一个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