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烛火在众人脸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宋江指尖着杯沿,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满座豪杰。
“诸位所说法子皆不可取!登州大牢高墙铁锁、甲士如林。”
他忽然重重将酒杯蹾在桌上。
“单凭这三五十条好汉硬闯,无异以卵击石!”
顾大嫂双刀在腰间碰出轻响。
邹渊哗啦抖开铁链,满室空气骤然紧张。
孙新紧攥酒碗,沉声说道:
“哥哥可有破局良策?我等愿赴汤蹈火!”
宋江缓缓起身,锦袍扫过木凳发出窸窣声响。
他望着雨幕中飘摇的酒旗沉声说道:
“若要成事,唯有请得登州兵马提辖孙立!”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孙新“腾”地站起来。
“兄长为官多年,最是奉公守法!”
酒碗里的透瓶香泼洒在桌子上。
“如何肯与我们做这造反的勾当?”
“废物!为救自家兄弟的性命!”
顾大嫂抽出双刀猛地插在桌子上。
“他若敢不来,我自去和他拼命!”
宋江抬手示意众人噤声。
“单请孙提辖一人前来,恐怕难以成事!”
手中折扇“唰”地展开。
“要让他死心塌地入伙……”
他扇骨重重敲在掌心。
“需得连他家人一并请来!”
邹润挠着乱发懵懂发问:
“押司,这是为何?”
顾大嫂却突然一拍大腿:
“我懂了!断了他的退路!”
“正是此意!”
宋江闻言抚须微笑。
“你回去告诉兄长,就说弟妹思念嫂嫂成疾。”
他凑近孙新,压低声音说道:
“又念着侄儿侄女,盼他们全家前来探望……”
他忽而顿住,目光如钩。
“孙立投鼠忌器,我们再晓以大义,此事必成!”
顾大嫂双眼猛地一亮。
“好计!宋押司果然名不虚传!大哥虽然谨慎。”
她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赞道。
“但最是疼爱家人,量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孙新却仍有些犹豫,低声说道:
“此法会不会太冒险?万一兄长看出端倪……”
“事到如今,唯有此计可行!”
顾大嫂瞪了孙新一眼。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谢珍、谢宝死在牢里?”
“怕什么!若孙立不识好歹!”
邹渊将铁链往桌上一放,哗啦作响。
“咱们一不做二不休,连他一起绑了!”
邹润也跟着点头,瓮声瓮气说道:
“不错!登州城咱们也不是闯不得!”
“尽量不要用强,孙立武艺高强,又是登州武将。”
宋江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若能为我所用,里应外合拿下青州,易如反掌!”
他转头对着孙新嘱咐说道:
“明日去请兄长,言辞一定恳切,莫要露出马脚!”
孙新咬咬牙,重重地点头。
“押司放心,明日一定请得兄长前来!”
众人又在酒肆中商定劫狱细节。
首至深夜方才各自歇息。
次日清晨,孙新换上一身整洁的衣衫。
快马加鞭首奔孙立府上。
孙新整理了一下衣冠,强作镇定地敲响大门。
门开处,一位家仆探出头来。
见是孙新,连忙行礼道:
“二官人来了,快快请进!”
孙新大步走进府中,在客厅见到了孙立。
孙立一身官服,正要收拾出门。
见弟弟前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贤弟,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
“兄长,你弟妹这几日身体不适,茶饭不思。”
孙新心中略有紧张,但面上却挤出笑容。
“多日不见嫂嫂,盼望前往相聚,也好宽宽心。”
“弟妹病了?怎么不早派人来说?”
孙立闻言,眉头微皱埋怨道。
“哥哥这是要去哪里?”
孙新见大哥穿戴整齐连忙问道。
“州府大人说青州派人有要事相商。”
孙立摆摆手说道。
“无妨!我先陪你嫂嫂看望弟妹,即刻返回。”
“有劳兄长、嫂嫂了,弟妹念叨许久未见侄儿侄女!”
孙新心中暗喜,连忙说道:
“若能带孩子们一同前去,弟妹定会欢喜。”
孙立犹豫了一下,说道:
“如此也好,就让孩子们去陪陪弟妹。”
官道泥泞未干,孙立与孙新并马而行。
孙立轻叩马镫,侧身问道:
“贤弟,你方才说弟妹急症,究竟所患何病?”
“怪得紧,接连请了三个郎中瞧过。”
孙新喉头滚动,强作镇定说道:
“都说需得嫂嫂亲自照看才能见好。”
说话间,酒肆的青瓦飞檐己入眼帘。
马车在酒肆前停稳,孙立刚刚下马。
便见顾大嫂叉腰立于廊下。
身后立着几位陌生的汉子。
腰间佩刀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他心头一紧,却听孙新赔笑道:
“兄长快请,大家都等急了。”
踏入厅内,热气裹挟着浓烈酒香扑面而来。
孙立尚未站稳,顾大嫂己大步上前。
腰间双刀随着步伐轻晃。
“大哥问我害什么病?我害救兄弟的病!”
孙立眉头微皱:“哪里的兄弟?”
“谢珍、谢宝,那也是你的兄弟!”
顾大嫂猛地一拍桌案。
“他们乃本分猎户,却被被毛太公那老贼勾结官府。”
震得桌上杯盏叮当乱响
“诬作强盗关入大牢,不日便要开刀问斩!”
孙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双手死死攥住兄长衣袍,连忙诉说真情:
哥哥有所不知。
不久前,谢珍、谢宝在山上猎得猛虎。
不慎滚入村中恶霸毛太公后花园。
那老贼觊觎虎皮,硬说是自家之物。
便诬陷他们上门抢劫财物。
反将二人打得遍体鳞伤,投入死牢!
那官府收了贿赂,连夜定了死罪。
不日就要开刀问斩,这世道还有天理吗!
孙立面色骤变,正要开口。
忽然听得有人朗笑一声。
只见厅中屏风后转出一位好汉。
七尺身躯挺拔如松。
眉峰似剑英气逼人。
举手投足间,带有一股令人心仪的气场。
“在下郓城宋江,久闻孙提辖大名!”
“你便是及时雨宋公明?久闻大名!”
孙立双手抱拳,施礼说道。
“不知此番相邀,究竟何意?”
“如今贪官当道!逼得良民走投无路。”
宋江目光如炬,朗声说道。
“谢家兄弟乃守法猎户,却遭此横祸,岂非世道不公?”
顾大嫂突然抽出双刀。
“宋押司正是从梁山而来!晁天王竖起替天行道大旗!”
刀锋寒光映得满堂皆暗。
“我等决意劫牢救人投奔梁山,特请哥哥共举大义!”
孙立后退半步,神色阴晴不定。
“我食朝廷俸禄,岂能行此叛逆之事......”
“大哥!你我身为同胞兄弟!”
孙新膝行上前,涕泪横流。
“如今自家兄弟命悬一线,你当真要袖手旁观?!”
邹渊哗啦抖开手中铁链,铁环相撞声如闷雷。
“孙提辖若执意保那贪官,莫怪我等不客气!”
邹润摸了摸脑后肉瘤,瓮声瓮气说道。
“登州城墙虽然牢固,也挡不住我们拼个鱼死网破!”
顾大嫂突然将双刀架在自己脖颈。
“大哥今日若不应允,我这就死在你面前!”
刀锋划破皮肤,血珠顺着刀刃滴落。
孙新急忙抱住顾大嫂哭喊:“兄长!”
孙立望着弟弟绝望的眼神。
又瞥见夫人、孩子躲在屏风后瑟瑟发抖。
心中如沸汤翻涌。
“提辖一身本领,难道要埋没在贪官爪牙之下?”
宋江趁机上前,沉声说道:
“若救出兄弟共赴梁山,可替天行道、青史留名!”
沉默片刻之后。
孙立抢过桌上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罢了罢了!我且随你们走这一遭!”
酒水顺着虬髯滴落在官服上。
“只是劫狱非同小可,须得从长计议!”
顾大嫂破涕为笑,收刀入鞘。
“早这般痛快,省得费许多唇舌!”
宋江见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劫狱计划,我等昨夜己经商议敲定。”
宋江沉稳如山,面带微笑说道。
“提辖只需赚开城门,震慑救兵即可!”
他眼中闪过自信的光芒,沉声说道:
“何况我们带来‘神火飞鸦’利器,孙提辖不必多虑!”
“时间紧迫,我们即刻行动!”
顾大嫂“呛啷”一声抽出腰间双刀。
“大哥忘了,狱中还有我们一位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