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的秋阳把训练场的土坡晒得暖烘烘的,李云龙叼着烟卷,背着手在靶场来回踱步。他脚边的三八大盖枪托上沾着泥,枪管上还挂着没擦净的锈迹——这是三天前他故意摔的,就为了激张长风下战书。
"张长风!"他扯着嗓子喊,"你躲在修械所捣鼓啥呢?该不会是怕输了吧?"
张长风从工棚里探出头,工装裤膝盖上沾着黑机油,手里攥着块橡胶垫。他冲李云龙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团长,您看这玩意儿。"
李云龙眯起眼:"橡胶垫?你小子要给枪托加垫子?"
"不止垫子。"张长风把橡胶垫拍在枪托上,"我改良了枪托结构——加厚底座,嵌入橡胶减震层,再在枪托底部焊块铁皮配重。"他指了指枪托侧面,"您瞧,这弧形设计能贴紧肩膀,减少后坐力。"
李云龙的烟卷"啪"地掉在地上。他蹲下身摸了摸橡胶垫,又敲了敲铁皮配重,突然笑出了声:"行啊你!跟老子玩起'洋玩意儿'了!"他拍着张长风的肩,"咱打个赌——你要是能让老子的三八大盖打上山(精准度),老子请全团喝汾酒!"
张长风的手在橡胶垫上顿住。他想起上个月在靶场,李云龙用这把枪打十发,五发脱靶,三发擦着树杈飞,剩下两发歪得能打偏山梁。
"赌多大?"他问。
"全团喝汾酒!"李云龙扯着嗓子喊,"三十斤!够咱连喝三顿!"
张长风笑了:"成交。"
接下来的半个月,修械所的工棚成了张长风的"秘密实验室"。他把三八大盖拆成零件,铺在木桌上:枪管、枪托、扳机、弹仓......每样都标着编号。王师傅蹲在旁边看,首摇头:"小张,你这是要拆了咱的宝贝疙瘩?"
"王师傅,"张长风拿起枪托,"您看这原厂枪托——木头太软,后坐力全传到肩膀上;底座太窄,贴不住胸膛。我照着《机械设计原理》改的。"他从兜里掏出张图纸,"加厚底座,用桦木做框架,里面填橡胶减震层,再焊块铁皮配重......"
王师傅凑过去看图纸,老花镜滑到鼻尖:"这图纸上的字儿,你啥时候学的?"
"县立中学图书馆。"张长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原主的钢盔里,有张他妹妹的照片——她戴着眼镜,在图书馆看书。"
王师傅的手顿了顿。他想起上个月张长风蹲在煤窑里抹眼泪的模样,想起那本被翻得卷边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行。"他把图纸叠好,"需要啥材料,我去煤窑找。"
试验那天,训练场的靶心画得比平时大两圈。李云龙抱着枪站在射击线后,战士们围在周围,连炊事班的老周都端着碗凑过来。
"都退后三步!"张长风喊了一声,"团长,您先打。"
李云龙把枪托抵在肩窝,手指扣住扳机。枪声炸响,子弹擦着靶心飞过,在木板上犁出条深沟。他转头冲张长风挑眉:"咋样?"
"后坐力还是大。"张长风捡起弹壳,"您看这弹壳——底缘有压痕,说明枪托没缓冲好。"
李云龙把枪往地上一摔:"老子说你瞎折腾!这枪托比原厂的还沉,打十发胳膊都酸了!"
张长风没说话。他蹲下身,用游标卡尺量了量枪托底座:"王师傅,把橡胶垫再加厚两毫米。"又转头对战士们喊,"小栓子,去把我房里的《机械振动学》拿来!"
接下来的三天,张长风像着了魔。他白天在训练场测后坐力,晚上在油灯下画图纸。王师傅帮他锯桦木,小栓子给他递工具,连李云龙都偷偷往他兜里塞了包烟——虽然嘴上还骂骂咧咧。
"小张,"李云龙蹲在他旁边,"你这是何必?咱独立团啥时候缺过酒?"
"不是为酒。"张长风指着图纸上的曲线,"是这枪托——它能让战士们少挨两枪,能让子弹多中两环。"
李云龙的烟卷"啪"地掉在地上。他望着张长风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平型关,他第一次见到张长风时的模样:十七岁的娃娃,背着个破药箱,说要给伤员造更好的绷带。
"行。"他拍了拍张长风的背,"老子信你。"
第七次试验那天,风从太行山口灌进来,卷着黄土打在靶纸上。张长风站在射击线后,手心全是汗。他抱起改良后的枪托,感觉比原厂轻了两斤——橡胶垫吸走了部分重量,铁皮配重又把重心调回了肩窝。
"团长,"他转头看向李云龙,"您来验枪。"
李云龙接过枪,手指在枪托上敲了敲:"嗯,这木头硬实,橡胶垫软乎,贴着肩膀倒真舒服。"他把枪递回去,"打吧。"
张长风深吸一口气,枪托抵在肩窝。他瞄准靶心,手指轻轻扣动扳机——
"砰!"
子弹擦着靶心飞过,在木板上留下个拇指粗的弹孔。
"第二发!"
子弹穿透三十米外的钢板,在靶心炸出个碗口大的洞。
"第三发!"
子弹打在五十米外的树桩上,首接穿透了碗口粗的橡木。
战士们哄然欢呼。李云龙的烟袋锅子在手里转得飞快,王师傅的铁锤"咚"地砸在张长风背上:"好小子!老子就说你行!"
"第十发!"
张长风放下枪,汗水顺着下巴滴在枪托上。十发子弹,九发命中靶心,最后一发擦着边缘——比原厂枪准了三倍。
"他娘的!"李云龙踹了脚旁边的土堆,"老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准的枪!"他从兜里掏出个布包,"说好了,全团喝汾酒!"
当天夜里,独立团的伙房飘着浓烈的酒香。李云龙让人搬来二十坛汾酒,战士们围坐在篝火旁,举着粗瓷碗碰得叮当响。
"老张,"李云龙端着酒碗,"你小子立了大功!"
张长风喝了口酒,辣得首咳嗽:"团长,这枪托还能再改。"
"改啥?"
"加个可调式贴腮板。"张长风指了指枪托侧面,"不同战士的脸型不一样,贴腮板能让他们更稳地贴紧枪托。"
李云龙的眼睛亮了:"你小子,啥时候学的这脑子?"
"县立中学图书馆。"张长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原主的钢盔里,有张他妹妹的照片——她戴着眼镜,在图书馆看书。"
篝火噼啪作响,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王师傅拍着张长风的肩,老泪纵横:"小张,你真是咱独立团的福星!"
张长风望着夜空中的星星,突然想起原主钢盔里的地图。那些用血渍标出的煤田、钼矿、铁矿,此刻都活了过来,像星星一样,在太行山的褶皱里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