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说完,把对面西个“模子”都听怒了,怎么会有人对美女有这么大恶意。
而且听这话里的意思,居然还记恨了很多年。
阙竹晞却始终面不改色,等阮眉沫歇口气喝酒的间歇,她把手垫在脑后,仰头看着头顶的射灯,低语,“你要是因为我过去的生活而恨我,那你真的很辛苦。”
“上学的时候,我的吃穿用度己经尽量低调,我不想搞特殊,连首饰都放在家里吃灰。”
“鞋子还是家里人挑了好久,才找到的普通款。”
“你说的才艺,我也就在台上表演了一次,还有很多拿手的才艺,没有展露。”
“至于成绩,我更不需要熬夜刷题,在高一的时候家教老师就己经把高中的课程都教完了。”
“高二高三,我基本上都在准备出国的事情。”
“考试也是随便考的,从来没有心理负担。”
阙竹晞每说一句,阮眉沫的脸色就阴沉一分,她猛地一拍桌面,赤红着眼瞪阙竹晞,“你现在是在显摆吗?那又怎么样?你现在过的还不如我,有什么好得意的!”
阙竹晞轻叹了一口气,“我在陈述事实,你认为我先炫富。如果你因为我的生活,事事都放心里记恨,不会对我生活有任何负面影响,反而影响了自己的生活。”
“你有没有想过,爱我的人在关心我,恨我的人在关注我,这些目光,都如星光,无形中带给我更多的光环,我在别人眼里的美好形象,也有你的一份助力。”
“这样说,你是不是更气了?”
“我吃饭你要关注我,我穿衣你要关注我,甚至我考试成绩你比我还关心,这难道,不是真爱吗?”
阮眉沫指着她的脸,“自恋这一块你真的……”
阙竹晞用手掌压下她的手指,认真说道,“恨我能让你快乐吗?能让你心里压抑的情绪,找到发泄出口吗?你说的那些话,真能让你感到畅快吗?”
“日日夜夜恨一个人,不累吗?甚至我从未得罪过你。”
阮眉沫张口想辩驳,喉咙却像被人掐住,一个字也吐不出。
比起怒意,她的眼泪更汹涌。
精心化的妆全花了。
一定很丑。
该恨的人不能恨,又不能远离,她真的觉得很窒息。
她的肩膀,太沉了,她被压的喘不过气。
而她的周围,还有阙竹晞这样过的轻松自在的人,她凭什么不能恨?
一个长期在下水道避光生存的人,看见光明正大沐浴阳光的人,会觉得无比刺眼。
“我家的条件也不差,你不过是比我幸运,你没有弟弟,不然你还能过的这么恣意吗?”
“给我打电话,永远都是要钱,关心的话从来没一句。只要抱怨一下,她就觉都是我的错,我就该受人白眼,我就该咽下委屈。”
“我从来没有零花钱,她说她也是仰人鼻息,手头紧。我想学跳舞,她说没钱,我弟说想学画画,她转头就给他报了培训班。”
听着她哽咽的声音,小凯几人尴尬的彼此看了看,默默丢了一包纸巾到桌上。
几人瞄了一眼没说话的阙竹晞,起身离开。
那个凶婆娘,好像也有点可怜。
别人的隐私还是别听了。
“我想买一套喜欢的玩偶,她说浪费钱,我弟拿着钱去酒吧充大款,请客。她说这是男生必要的社交场合,夸我弟会做人。”
“我弟那会才初中,哈哈哈哈,可笑吗?”
“我去同学家玩,回家晚了一点,她说我不中用,尽做一些无用社交,还说我不好好读书,考不上好大学,连嫁人都挑不到年轻的。”
“她说当初要不是为了我,她早就离婚了,还说我就算死了,也还不清她的付出。”
“我永远没有资格抱怨,否则就是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要么就是逼她去死。”
“她说我没有爸爸了,爸爸被坏女人抢走了,我要好好学习,作业不能错,不能出去玩,要关爱弟弟。”
“我在那里,就像一个工具,不能有任何自我意识,她怎么雕塑,我就要变成什么形状。”
“不论我做什么事情,她从来都是先否定我,打压我,但她被那个女人气着了 ,又转头抱着我哭,跟我诉苦。”
“她有好东西,从来都紧着我弟,我弟不要的,她才给我。”
“从小到大,她受了委屈,一定会跟我说,却从来不舍得把情绪垃圾往她宝贝儿子那里倒。”
“她说外面的女人带着孩子,要逼宫,她说她死也不会让别的女人当我后妈,她说我一定要听话懂事,学习要好,嘴巴要甜,要学会撒娇。”
“她有时候说我懂事,有时候又说我叛逆。”
“她唯一支持我的事情,就是让我自己挑老公。为此,她跟我爸打了一架。后腰受伤了。”
“等林南公司运转变好,她就时不时跟我说,后腰不舒服,没钱去医院。”
“我说带她去医院,她不愿意,非说自己去。我给了不下十次钱,她还拿来做借口。”
“我后来才知道,那些钱她给我弟拿去填窟窿了。更可笑的是,她的腰真的不舒服,她一首忍着,拖到后面己经没有办法根治。一旦久站或者久坐,腰部就会麻木。”
“你以为她会难过吗?不,她更开心了,这下更有理由找我要钱了。”
“有时候想家了,不敢回去,连电话都不敢打,反正聊着聊着,最后肯定又开始说钱。”
“她说我不体谅她,说我也是当妈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当妈的不易?”
“她恨不得把她的困难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喂给我”
“所以她死也要绑着我,她怕我把她落下,生怕我偷偷过上幸福的生活。
“上高中,我哪怕买一根雪糕,都会下意识的想,我妈都没有吃过,我凭什么可以吃?”
“我不配买好东西,不配偷懒,不配有毕业旅行。”
“我做什么事情,都有负罪感。”
“结了婚,她很少骂我,但她始终不会放过我这个钱袋子。动不动就跟我说外面的那个女人有多嚣张,我爸有多喜欢那个女人的孩子。”
“她说一定要让我弟弟创出一番事业,让我爸肠子都悔青。一旦我对这些事情表露任何的疲倦,她就开始飙泪,说她这些年的委屈、心酸。”
“她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理解她,体谅她。她活得好辛苦,她真的希望自己能早点死。”
“她说她死了,我就清净了。”
“我逃不开,也帮不了她,困在这样的死胡同里,一首出不去。”
“我觉得她可怜又可恨,她拿我当情绪的宣泄口 ,我又能找谁发泄我的憋闷?”
“可有时候我又觉得,她不跟我说,她又能跟谁说?”
“老公不着家,婆婆公公也从来都看不起她的出身,兄弟姐妹大字不识,早就断了往来。”
“除了女儿,她可能也找不到人诉说了,可是我弟呢?她说她爱我,却在这份爱前加了前提条件,我又怎么甘心?”
“我是血包,我是钱袋子,反正我不是人。”
“有人说,生儿育女是私欲,不是功德,也许真是对的。”
说到后面,阮眉沫眼里都是红血丝,地上都是纸巾,桌上堆满了空酒瓶。
阙竹晞全程没有说话,只跟着闷头喝酒。
阮眉沫的情况,从心理学上讲,其实可以用阿德勒的“课题分离”去劝解。
“课题分离”指的是:任何事情都可以被区分为【自己的课题】和【别人的课题】。
他人的课题是我们无法左右的,我们不该因他人而内耗,只需专注自己应该负责的事。
父母的情况,也同样适用。
不要把父母的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背负了他人的课题,就等于背上了她们的痛苦。
幻想能解决父母的痛苦,面对现实又无能为力,最终被愧疚和不配得感淹没。
可是生活永远不能用简单的理论去解构,如果人人都能理性的探讨事情的本质,世间还会有那么多爱恨吗?
那些爱恨,那些心酸苦楚,快乐难过,还有意义吗?
阙竹晞苦笑,她不也为他人的课题,才到这里买醉的吗?
亲人,让人无法自控又割舍不掉。
夜色渐深,酒吧的人越来越多。
这俩人神智越来越模糊。
陵尘栖睨着沙发上狼狈的俩人,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