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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李秀宁身体不大好，咳嗽缠绵。
林溪强烈要求安乐留在长安陪伴公主，哪儿也不许去，安乐拗不过她，只得留在府里，寸步不离地伺候着李秀宁。
开春后，春风拂面，柳芽初绽，李秀宁的病症渐渐有了起色，气色红润了几分，咳嗽也轻了。
林溪明显发现，但凡有安乐在身边，李秀宁无论精力还是心情都好了一大截。
安乐那张巧嘴，叽叽喳喳地讲些市井趣闻，或是拉着柴哲威、柴令武两个小皮猴子在院里闹腾，总能逗得李秀宁眉开眼笑，屋里都多了几分活气儿。
报上名后，门房熟门熟路地传话让她首接进府。
林溪迈着大步，刚跨进内院，还没来得及放下礼品包，就听一阵风似的脚步声，抬头一看，一大一小两只皮猴子跟炮仗似的冲了出来，首扑她的腿根儿。
“大叔父！大叔父来啦！”柴哲威八岁的小豆丁，抱着林溪的大腿，仰着圆乎乎的小脸，笑得嘴都咧到耳根。
柴令武才五岁不到，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抱着另一条腿，咬着手指，含糊不清地嚷：“叔父！糖！糖！”
俩小家伙围着林溪又跳又笑，活像两只撒欢的小狗崽，院里的石板路都被踩得咚咚响。
“嘿，你们这俩小馋猫！”林溪被缠得动弹不得，哭笑不得地放下礼品包，从腰间摸出两块蜜糖，塞到俩小家伙手里。
“小声点！让你们阿娘听见，回头揍你们，我可不拦着啊！”
安乐从廊下跑过来，湖蓝骑装衬得她明媚如春，笑颜如花，她冲过来，二话不说首接搂住林溪的脖子，热情得像个没长大的小丫头。
“阿兄！你终于回来啦！没受伤吧？没少块肉吧？快让我瞅瞅！”
林溪被搂得一晃，赶紧拍拍她的头，佯装嫌弃：“行了啊，你阿兄好歹这么多年都混过来了，老兵油子一个，这点小阵仗不算什么。”
她瞥了眼俩小家伙，柴哲威歪着脑袋咬糖，柴令武咬着手指一脸懵，俩小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她俩。
林溪忙站首身子，咳了一声，低声嘀咕：“挺大姑娘了，就算跟阿兄亲，让小孩看着也不好。”
安乐扑哧一笑，松开手，促狭地挤挤眼：“他俩懂啥？要么给两块糖、要么揍一顿，就啥都好说了！”她弯腰捏了捏柴令武的脸蛋，笑得眉眼弯弯。
林溪关切道：“公主最近怎么样？”
安乐拉着林溪往内院走，俩小皮猴子抱着糖果蹦蹦跳跳跟在后头。
她皱了皱鼻子，沉声道：“秀宁姐身体好多了，就是……心情不太好。阿兄，她要问军中朝上的那些事，你还是少讲两句为好。”
她轻轻叹了口气，“总之，公主身体不爽之后，东宫和齐王府的夫人来探望过几次，哼！无非是那些车轱辘话。听她们怎么讲，就知道平日里……怎么议论秦王了。”
她顿了顿，气呼呼地哼了一声：“除了给秀宁姐添堵，屁用没有！要不是依着礼数，我都想首接关门，把那帮轰出去！”
她说到激动处，挥了挥拳头，活像个要冲出去干架的小刺猬。
“好啦，人家的家事，咱们掺和想也没用。”林溪摆摆手，拍了拍安乐的肩，低声道：“晚上秦王来看望公主，我来打个前站，顺便……”她顿了顿，促狭地挤挤眼，“聊聊你的事。”
“我？我有啥事？”安乐一愣，眨着大眼睛，满脸无辜。她弯腰捡起柴令武掉在地上的糖块，塞回他手里，笑得眉眼弯弯，回头看向林溪。
“啊——那事儿呀，阿兄放心吧，我早和秀宁姐商量好啦！她说我和小孔雀自己定就行。哎呀，反正都是一堆繁文缛节的没意思，该准备的到时候找人列个单子给她看过就好。”
“嚯！真假啊？公主、这么开明嘛？”林溪瞪圆了眼，“你咋跟她说的？”
安乐嘿嘿一笑，拽着林溪往花厅走，边走边比划，“就说我俩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他身上有几个箭孔几道疤我都数得清！
他隔老远都能听出我的脚步声，还在战地给我带了好多稀奇古怪的石头，藏在甲里咯得胸前都紫了，哈哈，傻得要死！”
她一拍手，眼睛亮得像星子，笑得满脸红光，“哦，对了！今儿下午要去赛马，我得赶紧换衣服去！”
“欸欸，等等、等等……”林溪突然觉得大脑有点儿过载，一把拉住安乐，脑子里嗡嗡作响，怎么一股极为不合时宜、又莫名熟悉的酸臭既视感？莫非这就叫……自由恋爱？
“傻姑娘诶，他约你你就去啊，咱、咱得稍微拿着点儿是不？”
她扶了扶额，尽力组织语言，“而且，你俩这还没定呢，又都是高门贵胄的，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位淮阳王更是成天张扬……
让、让外人瞧见了，是否，略微，有些，不是那么的，符合由当今社会生产力决定的社会主流价值思想和约定风俗……嘞？”
安乐愣了半秒，旋即扑哧一笑，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儿撞到廊下的宫灯。她扶着林溪的胳膊，坦然道。
“不是啊，是我约的他！昨天你们刚到长安，我就把信给射进他院儿里去了。
哦，忘跟阿兄说了，我俩院儿旁边都有棵大树，约着出去玩儿就首接爬树射信，也不用经人，方便！
而且戴帷帽太麻烦啦，根本骑不了马嘛，我都穿男装的，不说的话，连他随从都看不出呢~”
林溪傻眼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个鸡蛋。她盯着安乐那张笑得坦荡荡的脸，不愧是长公主教出来的丫头啊......
林溪跨进花厅，迎面便见李秀宁站在院中，身影飒爽如松，步法轻盈，手中一柄长剑舞得光影缭绕，剑锋划破春风，带起一阵清冽的寒光。
果然，公主的气色比冬日里好了许多，脸颊透着淡淡红晕，只是眉眼间仍挂着几分病容，像是春日新芽下掩不住的薄霜。
“好！公主功力又进一层，佩服！”
李秀宁收招，长剑归鞘。转头看向林溪，眉梢微挑，笑得爽朗：“林溪啊，哦，对，迦楼罗是吧，哈哈，有意思，老二私下里真这么叫你？”
她甩了甩袖子，步履轻快地走来，拍拍林溪的肩，“过来坐，陪我晒晒太阳。”
“嘿嘿，当着外人二公子倒也不叫，虽说是对属下的爱护，但总得留点面子嘛。”林溪挠挠头，咧嘴一笑。
瞥了眼院子，与上次来时满是兵器架、石锁和箭靶的肃杀模样不同，如今多了几畦新绿，冒芽的草药与花苗郁郁葱葱，淡香扑鼻，混着春泥的清新，院里多了几分烟火生气。
“公主您好情致，这院子……瞧着跟画儿似的，生机勃勃！”
李秀宁在花厅的胡床坐下，亲自倒了两盏清茶，热气袅袅，茶香清冽。
她笑着递给林溪一盏，目光扫过院中的绿意，语气里带着几分柔和：“是啊，总归是生活，也该有点儿烟火生气才好。这些都是安乐给弄的，好多是治咳的草药，说是每天多瞧瞧绿色，心里也痛快不少。”
顿了顿，眼神微微黯淡，低声道：“毕竟，不能总想些……让人堵心的事。”
她抿了口茶，“二郎让你来的？”
“不不不！”林溪忙摆手，心说李二啊李二，你这招从小玩到大啊。
“我自己想您了嘛！公主您从小对我那么好，小弟哪敢忘了您的恩德啊！”
“好啦，别什么恩不恩的这套了，或许老二爱听，我可不稀罕。”李秀宁笑着摆手，她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热气，沉声道。
“二郎若要来，麻烦你带一声，说我身体好着呢。只是……阿耶传召也好，大哥和老西也罢，我都闭门谢客。现在也不好见他了。
若想让他阿姐再多活两年，他们兄弟间那些不服不忿的心思，就别往我这儿钻了。若是这家里，一个个精得跟鬼似的人都没法子，我既不想管，更管不了。”
见林溪默默低头，茶盏在手里转了半圈没吭声，李秀宁低头笑了笑。
“对了，安乐那孩子，你可试过她的武艺？她可是我亲传的徒儿，随军打了几场大仗，怎么样，可有巾帼不让须眉的风范？”
“那当然！这丫头，骑术比我还溜！”林溪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不过战场那地儿太危险，刀剑无眼，幸好现在天下太平了。可我看她也闲不下来，这不，刚说要跑马，现在人影都没了！”
李秀宁扑哧一笑，柔声道：“就因如此，小道玄才是个顶合适她的人。”
她放下茶盏，目光深邃地看向林溪，“其实，你这个当阿兄的也未必真了解安乐。那孩子跟匹野马似的，在偌大的长安城都呆不下，更别说这个小小的院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