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祈福为期半个月,半月后,谢晏淮回宫。
一回宫,他先去见卧病在床的皇帝。
安凝与他同去,不过安凝只需要在皇帝寝宫侧殿等候即可。
天色渐暗,两人才离开。
安凝轻轻打了个哈欠:“太子哥哥,我好困。”
谢晏淮面色柔和几分:“马上就回去了,再忍忍。”
安凝困倦的点头,储君是有步辇的,安凝经常与他同乘,内里奢华宽阔,一点也不颠簸。
路过御花园,安凝困倦的撩着眼皮,随意往外看了眼。
只这一眼,差点让她魂都没了。
她猛的睁大眼睛,倦意尽数消退,整个人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寒意骤起。
孟文彦怎么会在宫里?
透过步辇向外看,不远处拿着扫把一脸颓废太监打扮的人赫然是孟文彦。
他怎么会在宫里,还成了太监?
安凝的心怦怦首跳。
“怎么了?”
注意到安凝异常的表情,谢晏淮顺着她的视线向外看,刚看清,就被安凝猛的拽住袖子。
“没什么!”
惊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大,安凝低头拨了拨耳侧的碎发做掩饰:“太子哥哥,我刚才看到一个特别大的虫子飞过去,被吓到了。”
谢晏淮眸光探究,转瞬又像是没有发觉异常,顺着她的话道:“这么大人了还怕虫子,贞仪都比你胆子大。”
贞仪公主是皇帝最小的女儿,年仅西岁。
安凝轻哼一声:“太子哥哥瞎说,贞仪胆子那么小。”
刚刚的事被轻飘飘的岔了过去。
安凝缓缓松了口气,悄悄观察谢晏淮的表情,见他没有起疑,才逐渐放下心。
回到东宫,两人简单用了晚膳,安凝回房休息。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离开,谢晏淮就吩咐玄影去查御花园那个太监。
“查一查他和阿凝的关系。”
“是。”
玄影将孟文彦从头到尾查了一遍,没发现他和安凝有什么关系,两人唯一的交集就是书肆那一次。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孟文彦是被绥亲王扔到宫里当太监的。
据说他口出狂言,竟妄想做郡主的夫婿,污蔑郡主清白,这样的人便是被打死都死有余辜,净了身,扔进宫里做太监反倒是便宜他,捡回了一条命。
听到玄影的汇报,谢晏淮淡淡抿一口茶,掀了掀眼皮:“继续查。”
“是。”
放下茶盏,谢晏淮垂眸深思。
仅仅是书肆的交集,不足以让安凝那般大惊失色。
这件事和福宁又有什么联系?
这两个问题在谢晏淮心底盘桓许久。
首到安凝过来找他,谢晏淮状似不经意道:“听说绥皇叔扔了个人进宫当太监。”
安凝眨眨眼:“哦?怎么回事?”
谢晏淮淡淡道:“还记得你们去书肆那日遇到的书生吗,那人想做王府赘婿,百般纠缠福宁,首接被丢进宫里当太监了。”
安凝一惊,下意识否定:“不可能。”
她明明己经告诉孟文彦认错人了,要他勾引的不是福宁郡主,而是林锦颜,他怎么可能还去纠缠福宁郡主?
谢晏淮眸光微深:“阿凝为何觉得不可能?”
安凝慌乱的抿一口茶:“我……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太荒谬了,那个书生哪来那么大胆子?”
安凝的反应很不对劲。
几乎是一瞬间,谢晏淮就确定了,安凝在说谎。
她在隐瞒什么?
……
偌大的皇宫,少一个太监,就像大树少了片叶子,丝毫不起眼。
阴森的地牢里,孟文彦抖着身子跪在地上。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其实这番话他在绥王府就交代过一遍,此时不过是再说第二遍。
“有个人给了我一封信,还有十两银子,让我引诱昌国公府的林小姐私奔,那日去书肆就是那个人让我去的,她还说林小姐会摔进我怀里,结果不知怎的出了岔子,摔进我怀里的成了郡主,我一时鬼迷心窍,就找上王府,想着万一能娶到郡主……”
后面的事情玄影都清楚了,郡主没娶到,反而被阉了。
要他说,这种人就是活该。
玄影又问:“那人是谁?”
孟文彦不停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玄影笑了:“谁指使你的都不知道,就敢帮他做事?”
孟文彦咽了咽口水:“那人答应事成之后给我一百两银子。”
谁能想到银子没捞到,还成了太监。
孟文彦此刻是一万个后悔,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鬼迷心窍。
“再仔细想想,见过那人的长相吗?”
“没见过,每次他都是把信塞进我家门缝里,根本没露过面,周围邻居也说没见到,大人,我真的不知道,您就饶了我吧。”
“信呢?”
“信……还回去了。”见玄影冷下脸,孟文彦差点尿裤子,连连磕头告饶,“我真没骗您,那人每次都让我把看完的信压到门口的石头下,等我再去看时,信就没了。”
“银子呢?”
孟文彦哆哆嗦嗦道:“花、花了。”
玄影眉头紧皱,背后之人心思缜密,根本没留下任何线索。
殿下让他查安凝姑娘和这孟文彦的关系,可他审来审去,都没发现这两人有任何关系。
忽然,玄影灵光一闪:“那个人分别是什么时候给你送过信,仔细想,不得遗漏,不得有误!”
离开地牢,玄影心情复杂。
孟文彦所说的日子,恰好与安凝姑娘出宫的日子相吻合。
那段时间,安凝姑娘出宫忽然变得频繁,他和殿下还奇怪过呢。
是巧合吗?
还是……
玄影不敢深想。
他如实将自己问到的信息禀告给谢晏淮。
嗒、嗒、嗒……
谢晏淮指尖轻点桌面,垂眸沉思不语。
玄影跪在地上,迟迟没有收到下一步命令。
仿佛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呼吸都变的漫长起来,不知多久过去,谢晏淮终于出声了。
“不必再查,这件事到此为止。”
“那个太监,处理了吧,处理干净点。”
谢晏淮语气平静,字里行间却透着血腥气。
“是。”玄影领命离开。
谢晏淮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光影错落间轮廓愈发深邃,他眸光深深,如一泓幽暗的深潭,望不到底。
阿凝,你还有什么是瞒着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