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御姗姗来迟。
回到明华殿坐下时,眼角余光瞥见正襟危坐的凌霄,嘴角不禁勾了勾。
太后嗔怪的看了秦御一眼。
“王上离席这么久,可是又去批折子了?”
秦御轻笑。
“母后明鉴,儿臣只是......偶遇了只挠人的猫儿。”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传进凌霄的耳中。
凌霄表面不动声色,平静的执起一杯酒饮下。
但耳尖的红晕渐渐明显。
秦御看在眼中,悄悄勾起了唇。
宴席渐入尾声。
王后萧端仪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只是目光不时扫向凌霄,眸中晦暗不明。
“起驾——”
随着太监长声宣告,太后扶着嬷嬷的手率先离席。
众嫔妃跟在秦御身后,依次退下。
凌霄走到殿中央时,眼角余光一撇。
与江隐霜眸色复杂的眼神互相对视。
之后,便如无事发生一般,迅速转开视线。
了无痕迹。
凌霄这一路走得很慢,莞儿缓缓走到凌霄身边。
轻声道:“公主,都安排好了。”
凌霄点了点头。
秦御,这场戏没有你的参与,岂不是不完整?
永乐宫门口,果然见到了秦御立在门口。
“爱妃怎的脚程如此之慢?”
凌霄福了一礼。
笑道:“陛下英勇神武,妾自愧不如。”
秦御走上前,握住凌霄的手。
“油嘴滑舌。”
一边说一边踏进宫门。
永乐宫众人齐齐跪拜。
进了内殿,凌霄一眼便瞧见了平铺在书案上的那副手绣经文。
她惊呼一声,转头焦急的唤道:“莞儿,那东西怎么还放在那儿,快拿走!”
“是!”
莞儿小跑就要上前。
主仆二人的慌张被秦御看在眼里。
当莞儿经过他时,秦御伸手一挡,拦住莞儿的去路。
“什么东西?值得爱妃如此惊慌。”
凌霄拉了拉秦御的手臂。
轻声道:“无事,陛下还是叫莞儿去将它收起来吧。”
秦御不语,只是上前走到书案边。
他看见书案上,三尺长的素娟上用金线绣着精巧的经文。
绣工工整,字迹娟秀。
一看便是出自凌霄之手。
并且定是费了很大的功夫。
但,三尺长的素娟,却遍布用剪刀划开的痕迹。
有的长度在一尺之间,有的宽度超过五寸。
百孔千疮的划口将整个绣作毁得面目全非。
着实触目惊心。
秦御看着这一幕,眼眸逐渐阴沉。
“谁干的?”
凌霄垂下头。
缓缓道:“是妾身不小心,陛下不要责怪别人。”
秦御拧着眉毛,抬头看向凌霄。
“这得是有多不小心,才能将绣作毁成这副模样?”
“楚霄,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霄咬紧下唇,眼尾渐渐泛起红痕。
这时,莞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有人要害娘娘!”
凌霄喝到:“莞儿,胡说什么,还不闭嘴!”
秦御抬手,凌霄阻止的话哽在喉间。
他周身的冷冽让人不寒而栗。
秦御踱步上前,冲着莞儿声音低沉。
“说下去。”
莞儿抽噎着,娓娓道来。
“回禀陛下,娘娘要送给太后的寿礼,本来是这幅手绣金刚经。”
“娘娘熬了一个月,手指被针尖刺的伤口好了又破,破了又好,可算是完成了。”
“可就在昨天,寿诞的前一晚,娘娘将完整的绣经封在木匣里,交给宫女保管。”
“今早去参加宫宴前夕,娘娘突发奇想,准备再绣上署名,谁知打开一看......”
“绣经......绣经己经被毁成了这幅样子!”
莞儿抬手抹了把泪,复又说道。
“娘娘吓坏了,但又怕事情闹大,会惹人非议。”
“娘娘说太后寿诞最重要,不可被这些小事扰了太后心情,叫奴婢不要声张。”
“娘娘临时准备水袖舞献给太后,好在最后有惊无险,这才未曾失了体面......”
莞儿每说一句,秦御的脸色便深沉一分。
待莞儿抽噎的说完,秦御眼底翻涌的寒意让人不敢首视。
“是谁?”
秦御的喉间挤出这两个字,压抑的情绪处于暴怒的边缘。
他仅仅半个月不来,便有人胆敢欺负到他的女人头上?
秦御将五指攥起,指节崩得发白。
“保管绣作的人,是谁!”
众人齐齐跪下,莞儿吓得哆嗦。
道:“是......是春桃。”
“将春桃给孤,带上来!”
春桃被带进来时,脸色惨白如纸。
她看着殿内阴沉着脸的帝王,感受到冷冽的气氛。
立刻跪伏在地上,额头抵着地,抖如筛糠。
“奴......奴婢参见王上......参见柔婕妤。”
秦御缓步走至她跟前,眼神扫过春桃颤抖的手指。
“这就是你保管的绣作?”
春桃抬眼,看见了书案上摆放着的毁掉的绣作,脊背一凉。
她稳了稳心神,一边磕头一边泣道。
“奴婢冤枉,还请陛下明鉴!”
“今天一大早,奴婢便身体不适,将木匣交由红袖保管了。”
“这绣作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真的与奴婢无关啊!”
红袖听见春桃将责任推给了她,骇得心如鼓擂。
她慌忙跪地磕头请罪。
“奴婢不知啊,奴婢从未打开过木匣,奴婢实在不知......”
秦御目光却冷得像刀。
“这么说......是匣子自己长了手,把绣作毁了?”
春桃眼珠一转,突然向前膝行两步。
“回禀陛下!是红袖撒谎!奴婢亲眼看见红袖偷偷打开过木匣,定是红袖损坏的!还请陛下明鉴!”
说完,她不等红袖有何反应,伸出手指,指着红袖高声泣喝。
“红袖,娘娘待你不薄,你却故意损坏娘娘精心准备的刺绣贺礼,你意欲何为!”
红袖被春桃突如其来的质控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摇着头,哭着说:“不是奴婢,奴婢冤枉!”
她一下一下的磕着头,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秦御此刻却冷笑一声,眉目间冷意尽显。
“一人坚称开了锦盒,一人矢口否认,”
他双目微眯,周身气压低得教人喘不过气。
“必定有一人在撒谎!”
“敢在朕跟前巧言令色,来人啊,统统拉下去杖毙!”
春桃与红袖齐齐抬头,浑身颤抖更甚。
凌霄此时轻轻拽了拽秦御的衣袖。
秦御垂眸,就看见女人通红的眼尾敛着水光。
竟将他的怒意浇灭几分。
“陛下且息怒,何必累及无辜之人。”
“妾身倒有一法子。”
“妾用的绣线乃是金丝线,每根线上皆裹着细密的金粉。”
“但凡触碰过绣品,即便仔细擦拭,也会在掌心留下微光,两日之后方会消散。”
“既然她们二人坚称未曾触碰过绣作......”
她抬眸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不如将烛火熄灭,届时自会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