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与皇上相偕走至倚梅园门口的时候,遇到苏培盛带着人侯驾于此。
皇上蹙眉,不甚高兴道:“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苏培盛低头行礼:“奴才该死,皇上带着昭贵人出来,身边也没人伺候,雪天路滑,奴才不放心,便悄悄地跟着果郡王来了。”
听到果郡王也跟了过来,皇上很是诧异,他对云卿道:“老十七也跟来了,在里面倒是没看见他。咱们暂等等他,等老十七出来了,朕倒要好好问问他,跟到哪里去了。”
不久,果郡王允礼急匆匆出来,见到皇上便道:“皇兄,你与小皇嫂什么时候出来的,臣弟在里面寻了好久。”
皇上笑指着允礼怀中的梅枝,打趣道:“倚梅园就这么大,你呀,定是被什么绊住脚了,还不快说一说。”
想到那个宫女,允礼心中一动:“臣弟在倚梅园中遇见个十分有才学的宫女,一时多聊了几句……只是夜色昏暗,臣弟未曾得见她的形貌,算是人生一大憾事了。”
允礼的话里透露着对那女子的爱慕之意,云卿听此莞尔一笑,年轻男女,又都年轻气盛,最易一见钟情,心生钦慕。
云卿不由道:“十七爷说有才学,那必定是个才女,臣妾倒好奇是怎么的女子,这样叫十七爷挂怀。”
“昭贵人好奇,朕也一样。”皇上抚掌乐道,“难得见你对哪个女子这样赞不绝口,你若有意,朕帮你将人找出来,若果真两厢情愿,朕也好之美。”
“那就多谢皇兄了。”允礼拱手行礼,诚恳拜谢。
皇上便吩咐苏培盛道:“你可都听见了,朕交给你个差事,帮十七爷将倚梅园那个十分有才学的宫女给找出来,办好了朕不追究你的罪责。”
苏培盛忙称是。又向果郡王问道:“奴才愚笨,请王爷指点,不知该如何考教这宫女的才学呢?”
“你只去问,逆风如解意的下一句是什么。也不拘是在倚梅园还是何处,若有人能答出来,且今日来过倚梅园,便是她了。”
第二日起,苏培盛便各处去考教宫女,连碎玉轩如此偏僻清冷的宫室都去了。
浣碧等人被考教完,皆摸不着头脑。
看着苏培盛扫兴而归,浣碧很是懊恼,这是多好的机会啊。若能答出下联,许是能见到皇上。
浣碧急匆匆跑到甄嬛面前问:“小主,逆风如解意的下一句是什么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甄嬛心中一惊,想到了倚梅园中偶遇的那位男子。
他竟是在寻找自己不成?
昨日甄嬛回来便有些惊恐不安。自己无意撞见皇上与昭贵人,还让人发现了,虽那男子并无恶意,可终究留人把柄,由不得甄嬛不担心。
她昨日特意问过槿汐,才知道那个时辰还能在宫里闲逛的男子,除了皇帝便是几个王爷。看那人年纪不大,又肆意逍遥,定是闲云野鹤的十七爷!
十七爷一向与皇帝亲近,若是发现自己的身份,又向皇上道出,自己又该如何解释。毕竟自己对外说是病体沉疴。一位生了重病无法侍寝的嫔妃,是不会独自一人在寒冷的雪夜外出赏梅的。若是被查出来自己装病,那便是欺君!
浣碧:“刚刚苏公公过来,让我们对对联呢,说是对上了,皇上有赏,可惜我们都答不上来。”
“答不上来就对了,皇上的对联岂是那么好答的。”甄嬛回避道。
“小姐也不知道吗?”浣碧还想追问。苏公公还未走远,浣碧想着若是自己知道了下联,追过去许是也有机会领赏。
甄嬛冷色道:“不知道。”
看见甄嬛兴致不高的模样,浣碧也只好算了。
只有槿汐用担忧的眼神看着甄嬛,欲言又止:“小主……”
“无事。”
甄嬛对着槿汐苍白一笑,只心中庆幸那晚夜色昏沉,他没真正看见自己的容貌。
如此过了两三日,苏培盛才在宫中找出一名对出下联的宫女,正是倚梅园的余莺儿。
苏培盛将余莺儿带进来的时候,皇上与果郡王正在下棋。
知道那名倚梅园宫女被寻了出来,允礼下棋并不专心,还被皇上打趣:“你心有旁骛,败局早己注定,这局己是输了。还是先喝口茶吧,苏培盛,叫人上茶。”
余莺儿就是这个时候端着茶水走进来的,允礼只看了一眼,就确定这并不是自己想要寻找的人。
“来,尝尝这茶如何?”皇上示意允礼用茶。
果郡王允礼沉默地端起茶盏嗅闻一番,便道:“这茶里仿佛有一缕梅香,可是用梅花上的雪水所泡?”
余莺儿忙道:“王爷见谅,是奴婢身上不小心沾染上的梅花香味,奴婢一首在倚梅园侍弄花草,天长日久下来,便沾染上了这样一股气味。”
皇上饮下一口茶,便问余莺儿:“知道为何调你到御前伺候吗?”
余莺儿回道:“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奴婢一首在倚梅园伺候,雪天劳作辛苦,得蒙苏总管关爱,得以在御前伺候一回。”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又问允礼:“这缕梅香,允礼带回去如何?”
果郡王允礼却饮下一口茶,对余莺儿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是王维的诗,你可曾读过?”
“奴婢一向喜欢王维的诗,王爷的诗才真好。”余莺儿奉承道。
皇上听了却面色发青,将手中茶盏重重掷在桌上。
苏培盛知道把差事搞砸了,忙跪下请罪。
余莺儿见此吓得跪倒在地,知道自己出了错,忙以头抢地道:“皇上恕罪,王爷恕罪,奴婢并不知晓王维,奴婢有罪。”
见她吓得伏在地上发抖,果郡王终究不忍:“皇兄罢了,不过是个小宫女,她也算误打误撞,对出了句子。就饶恕了她吧。”
“的确不怪她,是苏培盛找错了人。”皇上喝道,“苏培盛,你好大的胆子,找不到人,竟拿个粗浅宫女来糊弄,真是愈发胆大妄为了!”
苏培盛忙磕头道:“皇上,奴才冤枉啊。为着皇上的吩咐,奴才尽心尽力,不敢假手于人,亲自出去寻的人。全宫上下奴才都问过了,所有适龄宫女尽皆考教一遍,的确只有一个余莺儿答出了下联。”
“王爷,奴才尽力了,求您给奴才求求情吧。”苏培盛哀求道。
“皇兄,苏公公一向办事稳妥,对皇兄尽心尽力,就宽恕他这一回吧。”允礼失落道,“终究是臣弟没福气,臣弟倾心之人不愿现身,许是她不愿暴露身份,亦或有别的难言之隐。无论如何,臣弟知道这世间有这样一个人,便知足了。其他的,便听天由命吧。”
皇上叹息道:“既如此,知道那名女子在宫中,以后慢慢寻摸便是。老十七,难为你想的开。”
“皇上,那余莺儿要如何处置?”苏培盛见皇上准备轻轻放过,便开口询问余莺儿的去处。
余莺儿:“奴婢还有倚梅园的差事要做,先行告退。”
皇上却抬手阻止,他想起云卿对倚梅园那名女子亦感兴趣,知道人寻到了,此刻也许正巴巴地等在宫里,要见一见那名才女。
眼前这个虽是赝品,却也总比让她白等的好。
于是吩咐苏培盛道:“她既被你从倚梅园带出来了,便没有再回去的道理。你昭小主宫里正缺一个伶俐的人伺候,便把莺儿送过去吧,给她解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