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黑黑的,我和冰冰搀扶着像两个相依为命的苦孩子,一步步走向那属于暂时的家,声控灯在我们靠近家门的时候亮了起来,地上坐着一个女孩,吓了我们一跳。
女孩听到我们的声音,抬起头,原来是果果。
我惊讶地问:“果果,怎么是你。”
果果疲惫地一笑:“我等你呢。”
我一边开门一边问果果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她说说前几天一首给我打电话,我手机不开机,今天手机掉了,没有我的号了,过来看看我,说怕我出什么事儿。
我说我能出什么事儿啊,我前段时间手机也丢了。
果果哈哈地笑说:“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就我那么倒霉呢,这下我可平衡了……”然后她指着我的头说好看,我说是冰冰设计的,她就对冰冰竖大拇指。
冰冰淡淡的一笑。
我觉得冰冰在有别人的时候总是显得有些淡淡的拘谨。
我们三个女孩,像久未谋面的朋友,欢快无比的彼此评价,喋喋不休的说笑,快乐的聊到深夜。
我看冰冰打哈欠,就劝她去睡觉,冰冰只好抱歉的走了。
果果见冰冰走了,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喝了一口,叼了支烟,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吐了一口,烟随着她的呼气长长的吹出来,笔首的一个烟柱,缓慢的散开。
她坐在我身边:“我要走了。”
我一愣,看着她,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我说你上哪儿?
果果说:“出国。”
我睖睁地有些怅然:“还回来吗?”
果果摇摇头:“不知道,也许会回来,也许不会了……”
我看着她,觉得她似乎沉重了很多。
果果嫣然一笑:“我要做新娘子了,你不为我祝福吗?”
我不知说什么好。
果果一笑:“莎莎,我要走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发现原来……原来我朋友挺少的。”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轻轻的握住果果的手。
我希望我能给她一些温暖,在我需要关心的时候,我总希望有人能握握我的手,我想她也是需要的。
果果感激的将手轻轻的平放在我的手掌里,嫣然一笑。
我看着果果,果果幽幽地吐了口烟:“莎莎,谢谢你。”
我轻轻的摇头,谢谢?多么疏远啊。
我们之间不需要了。
果果说:“我家在河南,妈妈下岗了,爸爸常年卧病在床,妈妈靠在外摆摊维系我们这个家,由于我们那里下岗的人太多了,下岗的人又大多都出去摆摊,所以我们生意很难做,收入少得可怜。家里经常揭不开锅,爸爸为了不成为这个家里的负担,有好几次偷偷自杀,但都被我妈妈发现了,我妈就背着他去医院,救活他,然后他们就抱一起哭,我妈骂我爸爸是个懦夫,她一个女人家都不怕这样艰难的活着,你一个男人家还有什么脸寻死觅活的……”
我想果果的妈妈真是像极了我的妈妈。
果果淡淡地:“为了供我上大学,妈妈摆摊的同时还在路边帮人家修自行车,莎莎,你知道吗,我妈都快50多的人了呀,一个女人家,给人修自行车,你想过吗?你能想的到吗?”
我黯然无语。
果果:“我上大一回家过年,看见妈妈被晒得黑了好多,嘴唇被风吹得爆出一层层的白皮来,耷拉着,像撕裂的塑料袋挂在树杈上一样的飘荡,那就是我的妈妈,她那双手上磨出了一层一层的茧子,根本就不像一个女人的手了。……晚上睡觉,我听到父母在争论:爸爸说自己不想治病了,这样下去会累垮妈妈的,妈妈说病一定要治,只要我活着一口气,你以后就不许再说这样的话,爸爸说哪果果的学还上不上了,家里就这点钱,妈妈说病要治,果果的学也要上……当时我真觉得,太愧对父母了,从那刻起,我决心自己赚学费。 ”
唉,每个人都曾经有过一段不幸的往事。
果果说“开学后,我到咱们学校外面的那个蓝色妖姬卡吧去当坐台小姐。虽然此前很多人劝过我,这种地方去不得。可我当时想,坐台小姐可以在晚上做,我白天还能学习。况且我可以不出台陪客人。但后来……如果你也干过就知道了,陪客人出一次台比你当一个月坐台小姐赚的钱都多。以后的事情就不言而喻了。 莎莎,其实那是我经常出去,不是说去会男朋友,只是怕你们看不起我,你看到的那些男人,是我花钱顾的人,做的幌子,我之所以不愿意告诉你们,是怕你们嫌弃我,怕你们抛弃我,怕你们说我不干净,没人愿意理我。其实,莎莎,你知道我其实挺孤独的。”
我才想起我们曾经同学的时候,我都一首疏于去真正关心她。
果果说:“你还记得有一次我回寝室的时候,很晚了,你们以为我不回来了,把寝室门锁了,那天好大的雨,我就一首站在门口喊你们开门,开门……可是谁也不知道我回来,谁也不理我,那一刻我觉得我是被你们抛弃了,你们从心里是真正的讨厌我,嫌弃我了……这就是后来有段时间我为什么搬了出去的缘故。”
我看着果果,果果掩饰着自己,将目光转开。
果果说:“我曾想过赚够钱就收手,但是你觉得赚多少算够?学费有了,我又想书费,生活费,住宿费。这些都有了,我还要为以后打算。其实,行有行规,干这一行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收山容易回头难。如果你决定退出这行,下次有难处再想回来做,这个行当就不接受你了。即使勉强再挤回去,你也混不开,因为老板不会再把‘好活’给你。就算跳槽,别的老板也不愿收留你,因为他们觉得你不会安心在那里工作,保不准哪天就出事。我就知道好多这样的例子。所以在没有稳定的工作前,我不敢轻易退出这行。”
我轻轻的握紧果果的手,我知道我无法帮她什么,只有紧紧的握住她,让她知道我不会抛弃她。
果果说:“有时想想,也不能全怨别人……现在我没有朋友,但在酒吧里,至少没人嫌我,至少还有人陪我。如果我离开酒吧,只怕死了都没人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想法挺可笑的……其实,真的,我们太微不足道了。”
我的心里顿时像跌入谷底一样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