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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阶上的青苔在灯笼下泛着油光。
林飞嗅着当归羊肉汤的余韵，舌尖突然尝到记忆里的咸腥——当年他蜷缩在灶台下，母亲的血就是从这样的青石缝里渗进来的。
"晚辈见过前辈。"
他躬身时斜眼瞥见竹帘后的灶台，三足青铜鼎上飘着白雾，鼎耳挂着的铁链却拴着半截人骨。
周元行礼的幅度比他深两寸，但右手始终虚搭在丹炉气孔上。
"坐。"
沙哑的嗓音混着剁肉声传来，竹地板突然凸起两截树桩。
林飞摸着年轮状的刀痕坐下，发现每圈年轮里都嵌着不同颜色的米粒。
周元的树桩渗出暗红汁液，沾湿了他绣着丹纹的衣摆。
老者从竹帘后伸出枯手，指甲缝里卡着花椒粒："当年围杀林家的，可不止姓秦的。"铁锅突然爆出油响，盖住了他后半句话。
林飞盯着锅里翻腾的橘色液体，认出这是用三百年的朱果榨的油——本该是炼丹圣品，此刻却在炸某种长着人脸的蘑菇。
"请前辈明示。"周元突然开口，丹炉盖子弹开半寸。
林飞看到他藏在袖中的左手正结着困灵诀，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紫。
竹帘无风自动。
老者佝偻的脊背映在墙上，竟化作持刀夜叉的模样。
林飞后颈的汗毛突然立起——这分明是《太虚厨典》第九页记载的"修罗炁"，需用至亲骨血为引才能练成。
"你们可听过饕餮宴？"
铁勺敲击鼎沿的脆响中，林飞袖中的菜刀突然发烫。
他想起黑风后颈蠕动的蛊虫，《太虚厨典》里噬心蛊的解药，正是用施蛊者的眼珠煨汤。
周元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漏出的血珠在树桩上烫出青烟。
老者轻笑一声，铁勺舀起滚油泼向丹炉。
滋滋作响的蒸汽里，林飞看见油雾凝成个"秦"字，转瞬被锅铲拍散。
"三个月后，天香阁拍卖会。"老者剁肉的刀突然停住，案板上的兽肉显露出经络走向，"有件拍品...刻着林氏宗纹。"
林飞摸到树桩底部凹凸的刻痕，指腹传来的纹路让他瞳孔骤缩——这分明是林家祭坛的地砖纹样。
灶火突然爆燃，映出竹帘后老者腰间晃动的玉坠，坠子中央嵌着的，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那粒龙眼核。
周元突然起身，丹炉里飘出焦糊味："晚辈炉中还有..."
"且慢。"
老者抛来根竹签，尖端穿着块琥珀色的肉。
林飞认出这是用"醒神菇"炙烤的，正要提醒，周元己咬下半块。
油星溅落处，青石板显出被丹火烧灼的旧痕——那些焦痕竟拼成半幅宗门徽记。
竹门轰然闭合的刹那，林飞袖中的菜刀自动出鞘半寸。
刀身映出屋檐风铃的倒影，那些锅铲与厨刀的排列方式，分明暗合《太虚厨典》缺失页记载的破阵图。
夜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棂，林飞摸着树桩底部的刻痕。
当周元第五次擦拭丹炉盖时，他忽然闻到了黑风身上特有的铁锈味——混着当归羊肉汤的香气，在竹楼东南角的梁柱附近最为浓烈。
竹门闭合的刹那，周元袖口暗绣的避毒纹突然泛起幽蓝。
林飞食指沾了唾沫，在树桩刀痕里抹出半粒朱砂米——这是《太虚厨典》里记载的"噬踪砂"，遇毒则化黑。
"东南梁柱。"林飞用刀尖挑着当归羊肉汤凝结的油花，在青石板上画出三足鼎的形状。
油迹渗入石缝时突然窜起青焰，照出梁上悬着的九枚铜铃铛——每枚都裹着层人皮般的薄膜。
周元丹炉盖轻叩三声，炉底泄出缕泛着铁锈味的青烟。
当烟雾触到第三枚铜铃时，林飞袖中菜刀突然震鸣。
刀刃映出铜铃内侧暗刻的蛊纹，正是黑风后颈那些蛊虫的母纹。
"醒神菇的余毒该发作了。"林飞突然抓起案板残留的兽肉经络，用指甲掐断第七根分叉。
竹楼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当归香气里混进了丝腥甜——正是黑风身上铁锈味最浓时的气息。
老者沙哑的笑声穿透竹帘："灶灰抹额可避三日蛊。"话音未落，青铜鼎突然倾覆，滚烫的朱果油泼向二人。
林飞抄起树桩底部的刻纹青砖，砖面年轮纹路竟将热油吸成蛛网状。
周元丹炉里弹出粒赤红丹药，落地化作三足火蟾。
那火蟾吞吃油渍时，林飞己踩着《太虚厨典》记载的"八珍步"，闪到东南梁柱下。
菜刀贴着铜铃人皮膜的纹路削过，带下的碎屑竟是腌制过的风干蛇蜕。
"走！"林飞突然甩出袖中备着的酸浆果。
果浆溅在竹阶青苔上，腾起的白雾里浮现出七道深浅不一的脚印。
最深处那对脚印边缘泛着朱砂色，正是秦天修炼"血煞功"特有的痕迹。
夜风卷着枯叶拍打窗纸，林飞后颈突然刺痛——这是《太虚厨典》预警毒瘴的征兆。
他反手将菜刀插进竹墙裂缝，刀刃震鸣声里，周元丹炉喷出团紫雾，裹住二人冲破屋顶瓦片。
月光下流放地的轮廓泛着诡异青芒。
林飞踩着飞溅的瓦片残片，瞥见竹楼地基竟是用林家祠堂的断碑垒成。
碑文"慎终追远"西字被刻意倒置，这正是饕餮宴祭祀时的摆法。
"西北三十步。"周元突然抛出丹炉盖，炉盖旋转着切开浓雾。
林飞嗅到当归汤里混入了曼陀罗籽的味道，菜刀横拍击飞三枚淬毒铁蒺藜——暗器样式与当年射穿父亲膝盖的完全相同。
流放地界碑出现在视野中时，林飞突然按住周元肩膀："等等。"他蹲身抓起把潮湿的泥土，指缝间漏出的砂砾竟排列成饕餮纹。
泥土深处传来轻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地底啃食。
周元丹炉倒扣在地，炉底暗格弹出七枚银针。
当银针插入震动源方位时，林飞菜刀己剖开三寸厚的地皮——腐叶下埋着的竟是半截青铜厨刀，刀柄刻着林家独有的云雷纹。
"三个月后的拍品..."林飞着刀柄缺口处，"怕是比我们想的更棘手。"他突然将菜刀插入土中，刀身映出界碑背面新增的抓痕——那些凌乱痕迹里藏着个倒写的"秦"字。
夜枭的啼叫撕裂雾气。
当林飞拔出菜刀时，刀刃沾着的泥浆突然沸腾，凝成个狰狞的鬼面。
周元丹炉里剩余的朱果油泼上去的瞬间，鬼面化作青烟钻入地缝，留下股熟悉的铁锈味。
"黑风跟丢了。"周元突然冷笑，指尖捻着根银白发丝——那是在竹楼梁柱缝隙勾到的，"但有人比黑风更着急。"
林飞正要开口，远处流放地的灯火突然全部熄灭。
当归羊肉汤的余香被某种腥臊气息覆盖，他后颈预警的刺痛变得绵密如针——这是至少三种致命蛊毒同时逼近的征兆。
菜刀在掌心转了个刀花，林飞舔了舔沾着朱果油的嘴角："该给客人备醒酒汤了。"月光照在他玩世不恭的笑脸上，却映不出袖中暗结的《太虚厨典》破阵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