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丝望见那些白色的瘦长身影立在远处的山崖间，散发着淡淡荧光，像是一盏盏燃烧中的灯烛。

那是魂灵的余晖，亦或可以说是唤灵人生命的余晖。

温和院禁止麾下的苦修们随意唤醒生魂的原因并非单纯只是因为这种行为亵渎死者，也是因为维持生魂的活动将消耗唤灵人的生命能量。

圣所的规模已经庞大到与整片山坡连接融合到一起，当年被炮火埋葬在山崖岩土之下的超凡骑士数以千计，要唤醒操控如此庞大的生魂数量又将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种事情在亲手唤醒第一只生魂时就应该有所察觉了，茉伊拉不可能一无所知。

她深知此举后果，但对复仇的执着已然在一切之上，什么都不比这更重要。

芙妮丝已经没办法再劝茉伊拉回头是岸，她现在需要做的就只有从正面狠狠揍晕这姑娘，然后捆起来把她带回金蔷薇号丢到切西娅面前。

“你来了。”

空灵女声隔着一池湖水幽幽传来。

老橡树在丝丝冰凉的轻风中摇曳枝叶，月辉投下的影子婆娑斑驳，叶片飘落荡在水面上，像一只无助脆弱的小船，随波晃漾。

坐在树下的少女背对着，月光流落在雪色发丝间如星点般晶莹，她仍是披着一件纯白色的连衣长裙，轻柔裙裾遮在长袜修覆的精致脚踝上，骨片拼成的苍白色百合花在她身边缓缓盛开。

“你还认得我么，茉伊拉？”芙妮丝提起裙摆从草坡上踩过，露水将她的丝袜和鞋面打湿，女孩沿着湖岸一步步向树下的少女走去，“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有些模糊，但足够了。”少女轻声说。

她站起来，雪丝如水泻落，长裙在风中朦胧仿佛云雾。

头顶乌云从裂口处一点点地完全塌陷下来，就像是剪断了丝线，成串的珍珠从天边洒下，月辉静静地铺在湖水表面，星星点点缀垂其间。

“我知道你会来这里，水晶小姐。”少女轻轻偏过头，眼眸浅银闪烁微光，“因为你就是这样固执啊。”

“茉伊拉……”芙妮丝略微动容，她没想到茉伊拉还留存着一些意识。

“已经没什么可说了。”茉伊拉语气轻淡地打断了芙妮丝，她转身，缠着破碎裹尸布的苍白骨腕破土而出，“晋升第八序位的魔女获得了何种超凡特性——对此你应该猜测了许久……那么，这是你预料之中的答案和结果么，水晶小姐？”

芙妮丝惊愕地看着那些从树下土冢中缓缓爬出的生魂，它们未被裹尸布完全缠绕，原本洁白的骨骼此刻爬满了黑紫色的脉络，像是陶瓷雕像上的裂纹。

“竟然是暴食……”芙妮丝心中颤栗。

暴食命途第八序位，裹布者。

屹立于暴食命途尽头的大恶魔名为别西卜，祂是万病之源，一切瘟疫的始祖与起源，行走在这条命途上的超凡者势必要在无辜的人群中将蝇神的恩赐传播散布开来，高序位的晋升将在一场席卷整片大陆的恐怖瘟疫中完成，那就是他们补完自我特性的仪式。

那些生魂并非真正拥有实体，裹布者充满疫病的裹尸布紧紧地缠绕在它们的身上，以至于它们可以被肉眼所直接看见。

这也意味着，所有由茉伊拉唤醒的生魂都是移动的疫病传播源，裹尸布之下的身躯早已经被疫病腐蚀。

踏平灰云堡的方式居然是散播疫病？

“这就是你的计划？”芙妮丝声音颤抖，她既害怕又生气。

“对呀。”茉伊拉轻声说，“这就是我的计划。”

“水晶小姐，你知道么？我其实听过一种说法。”两只生魂一左一右牵起白裙少女的手，还有一只跟在身后提起裙摆，它们扶着她绕过银月照耀的湖泊，“魔女每次晋升所指向的命途都印刻着她们内心的本质与渴望。”

“放弃挽留我的想法吧。”茉伊拉在生魂的帮助下抬起手臂拉开长袖，露出溃烂生疮发紫的手腕，她平静地与芙妮丝对视，“毕竟我是如此卑劣阴暗，这才是我的本质。”

“都是胡言乱语，我一句也不会听。”芙妮丝摇头，她拔出刺剑和左轮，“我确实没什么和你可说的，只要把你揍趴下就行了。”

“那就对了。”茉伊拉眯眼露出笑容，眉毛如月牙微弯，“不用想太多的。”

傍在少女身旁的两只生魂此时散开一些距离，月华流落在它们身上印出淡淡辉光，裹尸布随风飘落，人型轮廓逐渐模糊缥缈。

这才是它们原本的形态，飘无定型，只能被具有灵魂视野的超凡者所看见。

沙利叶为忍耐命途带来的超凡能力并非只有唤醒生魂，祂是月光天使，生魂在满月之下也比往常更加具有活性，甚至能够将自身魂体凝聚铸成利刃。

月华在少女手边悬停卷动，最终汇聚形成两柄半月形状的透明弯刀。银色辉彩沿刃面流淌，晶莹如泪，她伸手握住刃柄，辉华随之定型。

站在少女身后的生魂放下手中裙摆，正步踏出来到侧边，像奴仆那样向她躬身弯腰。

茉伊拉浅银色的眼眸深处光炬黯淡，月华尚未充盈其中，沙利叶的力量也还未完全展现。

“让我们开始吧。”

语气中包含着某种期待，眼神却那样忧伤。

银白月轮印在水中，波光璀璨，少女举刃对向芙妮丝。

月华从刃尖轻然泻下，洒在湖面上，骨花幽幽飘荡。

她站在湖边。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追寻结局




这场战斗的结果几乎毫无悬念。

芙妮丝曾差点踏入高序位超凡者的领域，也亲身接受过来自命途尽头诸位天使与恶魔的馈赠与赐福，更何况第六序位与第七序位之间本就是一条无可逾越的鸿沟——

茉伊拉不可能是芙妮丝的对手，没什么可以反转的余地，任谁在了解实际差距之后都会如此认为。

但这场战斗绝对是有意义的。

对双方来说，都是。

……

月华沉降，翻转，沿刃尖流泻，湖面浸染在一片水银月色下，镜般剔透。

芙妮丝静静地注视着茉伊拉手中那两柄透明月刃，忍耐命途从第七序位开始就能够将月华化为实质，这些东西比玻璃稍硬却更脆，优势在于可以利用月光无限复原重塑。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月华凝塑成的武器伤害的并不是表面的肉体，而是内在的灵魂。

一片落叶，缓缓飘下，吸引了芙妮丝片刻的注意。

“来了哦，请接好，水晶小姐。”茉伊拉的笑意略带颤抖。

话音未落，一道清冷的浅银月华就已经沿着湖面涟漪斜划向前，刚刚还在视野中的白裙身影转瞬消逝，速度快得令芙妮丝都不禁心中胆寒。

从左手方向而来的斜上撩斩。

芙妮丝迅速作出判断，她架起手中短刺剑准备迎击，然而月华却忽然以一种诡异的曲折路线突兀地移滑到右手方向，这次又变成了斜下劈斩。

佯攻？第二柄月刃？

不！

都不是！

芙妮丝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