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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妮丝沿路口向西的那条街道缓步行进了两百米左右，在下一个拐角处，她找到了那家归属西泽商会名下的女性服装店。
铸铁雕花门廊下垂着一面胡桃木匾牌，以纤细且华丽的字体标着：郁金花香与优雅的您。
隔着透明的玻璃橱窗，可以看见内部陈列着的三尊蜡制人偶——左侧贵妇身着墨绿色塔夫绸晚礼服，裙裾铺展出三米长的浪花纹；中间少女的淡紫罗兰色茶会裙点缀着海地殖民地进口的象牙雕纽扣；右侧则是一袭晨衣，奶油色亚麻布上刺绣着勿忘我花链。
橱窗铜制底托上以工整的古柯伦佐语镶嵌着一行铭文：“时尚是女士们从疲倦日常中解脱的利器。”
芙妮丝记得她以前在某本合订的报集上看到一位著名的服装设计师曾发表过类似的观点，还被当做格言似的存在印在报页顶头，想来这段铭文就是把他的话搬来放来了。
门楣也是胡桃木材质，推开门青铜铃铛就发出清越声响。
在走进店内后，那种始终飘荡在身后紧跟不放的注视感逐渐淡去，芙妮丝不放心地隔着门扉的镂空花纹朝外多瞄了两眼，也理所当然地没能找到什么可疑的身影。
静谧修女是一种很诡异很奇怪的存在，她们可以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方法藏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不被察觉，刻意寻找几乎不可能发现。
不过序位层级稍高的超凡者能隐约感觉别人对自己的注视，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在梦魔的精神力加持下显得格外明显。
类似的还有对敌人意图和杀意的感知。
以芙妮丝的身体战斗，和以塞拉·弗雷德的身体战斗，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当然这里是在不考虑芙妮丝的特殊体质的情况下。
所以，芙妮丝能很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观察自己，但反过来，她也没什么办法去找出藏起来静谧修女。
好在那些视线跟到进店为止就消失了，这家女装店规模恢弘修饰精美，占据了一整块街角差不多三家店面，前后连通着两条街道。
芙妮丝得借这个机会甩掉她们。
“欢迎光临，这位……啊，原来是芙妮丝小姐，下午好。”一位年轻的女性店员沿着橡木展柜旁的过道走来，她微笑向芙妮丝问候，“有什么需要么？是想要订做宴会礼裙？还是购置一些现货？”
“现货就行，我要在这儿试穿。”芙妮丝把手里仅有装饰性质的小伞和白色漆皮手袋交给店员。
虽然这些雇佣来的店员并不是魔女，但芙妮丝作为新晋议员代表在灰云堡算是出了名了，没几个市民不认识她，特别是在她的外表如此有辨识性的前提下。
不过，当下的情景，芙妮丝更情愿自己是个没人认识的小透明。
“好的，芙妮丝小姐有什么偏好的款式或是什么特别的需求么？如果没有的话，请允许我为您介绍这件——”店员在将芙妮丝的个人物品存放在寄存柜台处后，非常有职业素养地引着芙妮丝穿过衣展台，来到前厅的一处为蜡制人偶们搭建的舞台前，“名为‘雾中铃兰’，埃德温大师以特制的蒸汽熨斗处理过的双层乔其纱，走动时能漾出月光涟漪般的褶皱。"
店员还特地轻扯了一下裙摆暗藏的银链，整片腰封突然绽开立体铃兰刺绣，“与修道院祭司月袍同款的隐秘绣法，光是蕾丝锁边就耗费了裁缝学徒们两百个工时。”
还挺花里胡哨的……芙妮丝在心里感慨着。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不是来挑选这些繁复华丽却引人注目的礼裙的，她需要找一套简单朴素方便行动不那么显眼的衣服才对。
“呃，抱歉。”芙妮丝打断了店员，“有没有那种色系偏暗的，风格朴素日常一些的？不需要礼裙……”
她有些词穷，又担心描述太多会暴露自己对女性服饰的无知，犹犹豫豫之后停在这里，就没再说下去。
在确认自己仍然没有被再次注视，芙妮丝将袖子里藏的一枚属于西泽商会的黑铁铭牌展示给店员看，“顺便，我需要借用这里的渠道一下。”
店员短暂停顿一下，然后又立刻心领神会地微笑起来，“我了解了，请跟我来吧。”
芙妮丝随她穿过金碧辉煌的前厅，经过一道琥珀珠帘后来到中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浅浅的椰子熏香味道。
她抬头，看到五层高的环形书架占据整面墙壁，每层按面料产地分类。
这里存放着各式各样的丝绸布料，向到访的客人展示这家服装店能够接取的定做订单范围有多么宽广。
试衣间在中庭的另一侧，芙妮丝上周来时借用过一次这里的试衣间，但这次店员带着她走的方向完全相反，而那个方向甚至都不像去路的样子，一片深色幕帘之下什么都看不见。
直到芙妮丝站到帘子跟前，她才发现暗藏玄机。
绣纹羊绒挂毯后藏着一道暗门，店员掀开挂毯后，眼神示意芙妮丝继续进去，“后面我不便再陪伴，告诉她们您的身份，她们会帮助您。”
“那我的东西……”芙妮丝两手空空觉得好像漏了点什么，“可以先暂时寄存在你们这里么？”
她指的是那柄小伞和皮质手袋。
如果换了一身衣服，那两样东西原本用来搭配这身雪白礼裙的就显得有些风格不搭了，比起带走，她更需要找个地方存放。
“不必担心，随后就会一并为您送去。”店员在帘前站得笔挺，连一眼都不往幕后瞧，只是微笑着向芙妮丝做出保证。
“好吧。”芙妮丝没什么好操心的了，微微低头弯下腰从挂毯底走进了暗门。
暗门后的甬道低矮狭窄，墙壁上每隔五步便嵌着铜质鲸油灯，灯罩被刻意调成暗橘色。
青金石铺就的地面经过特殊抛光处理，芙妮丝的高跟皮鞋踏上去竟发出类似管风琴的嗡鸣声。
拐角处陈列着镀银的蒸汽熨烫机模型，齿轮组表面蚀刻着西泽商会的双蛇徽记，排气铜管里飘出烘烤羊绒呢的温暖气息。
鲸油燃烧特有的腥涩味混杂着远处飘来的雪松香，让她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
芙妮丝扶着黑瓷墙面向前摸索，在数到第四盏鲸油灯时，她终于在阴影中看到一扇包铜橡木门，门环是衔着黑蔷薇的夜莺造型。
那意味着，这扇门后的空间属于黑蔷薇学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