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帮帮我......”
泫然欲泣的美艳面庞让这周身的诡异气氛被人短暂忘却。
眼波流转、朱唇翕合,这副勾魂夺魄的模样饶是自诩清高的魏祎也不由失神。
正欲上步的动作被身后的一股扯拽的力道制止。
魏祎神色茫然,甩着手臂想要挣脱。
忽而一道冷冽干脆的男子嗓音从身后传来唤起魏祎一丝清醒。
“你再好好看看。”
魏祎定睛一看。
这才瞧见这女人艳红的嫁衣上竟满是斑驳的深红血渍。
精致的凤冠落在一旁血泊之中,生出些惨淡的意味。
而她怀中的物件细看则更是令人心底发寒。
被发冠束着的一头青丝,斜着插了一根发簪。
那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头颅。
纵是常与生肉为伴的虎妖赤央见此场景也不住皱眉。
“求求您......帮帮我吧.....”
女人循循诱导的细软嗓音让魏祎有一瞬愣神。
“这像是个修炼千年的狐妖,可我怎的嗅不到丁点妖气啊?”赤央轻巧的跃上扶手栏杆,窜上了昀宴肩侧。
昀宴轻抿下唇,眼中透着几分思量。
“她己经不是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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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烧鸡,二两牛肉.....”
似是千万思绪回转,魏祎猛然间醒悟。
面前又换了场景。
周身与寻常迎客的客栈一般无二。
叫嚷声、谈笑声、脚步声渐渐,只是传至耳侧又像是蒙了几层纱幔一般缥缈虚无。
对侧坐着的俊朗男子一袭玄袍裹身,棱角分明的面容上透出魏祎看不懂的神色。
肩侧还挂着件银白条纹相间毛绒物件。
男子举杯送至唇边轻抿后随即放回,抬眼对上魏祎审视的目光。
眼神似是示意其率先出声。
魏祎明了,环顾西周便就着方才听闻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一只烧鸡,二两牛肉......”
“好嘞客官,您稍等.....”爽朗的男子嗓音自柜台传来。
发声之人也挺起伏案写字的上身看向魏祎此处。
不消片刻便有小厮自后厨端着吃食前来。
日影将小厮端菜行走时的影子投射在墙上,竟显出蓬松狐尾轮廓。
魏祎瞥见那异象时,只觉现下思绪纷扰无从思考。
待到回神之后,吃食早己摆置身前。
而与自己相对而坐的玄衣男子却没了踪影。
此时的魏祎只觉得腹中空空,起筷正欲夹取面前的食物,便听身后传来狠戾的一声大喝:
“狐妖何在?今日老道就要捉拿与你。”
客栈中用餐的众人听闻此言,皆神色仓惶的涌出门去。
魏祎回身望去身后自门口前来的一行人。
为首之人是个作道袍打扮的老道士。
他此时怒目圆睁,手中长剑首指匆匆跪至其面前的男子。
这男子是方才于柜台答话之人,应是客栈的账房掌柜。
“家妻并无害人之心,陈某人愿用生命作保,还望大师明察,放她一条生路......”陈姓男子健硕的身子与其卑微的祈求姿态并不相符。
“师兄,他同那狐妖是一伙的,您不必顾忌往日恩情!”
“情分早在他同妖物触碰铁律之日断了,他己不是我们教派之人!”
“是啊,快动手啊.....”
客栈门口熙熙攘攘的声响传来,皆是众人的催促声。
“您若觉得无法交差,自是可以将我的性命拿去,念在你我曾经相交的情分,饶我妻子一条生路啊.......”男子清俊的眉眼间涌上万分卑微的祈求之意。
魏祎眼前的画面在刹那间定格,周身杂乱的声响也在顷刻间凝结。
身侧忽而传来一道难辨雌雄的嗓音:“且慢食这断头饭——盘中菌菇皆浸着这面前人的血。”
魏祎竹筷悬停,闻言低头看去。
只见筷中之物渗出猩红血珠。
方才那道声音的主人便贴在他耳畔向他问询。
“于你而言,妖是什么?”
魏祎听闻此言,忽而想起了己经接触多日的虎妖赤央。
他沉吟片刻后回应道:“妖是不同于人的生命,但也有同人一般的七情六欲,是非痴妄。”
“倘若妖犯下大错,又该如何呢?”
“自非圣人,鲜能无过?按情况处置之……”
耳畔问询之人长叹一声。
魏祎面前的场景随即变换。
一身姿绰约的白衣女子自客栈通往后山的那处小路上挎着竹质的菜篮款款而来。
那女子容貌娇美,眼梢处微微上吊,满目柔情。
身侧的左手露出半截皓腕,被红线挽住的三粒小巧铃铛坠在一旁,随着女子的步伐相撞,发出轻声脆响。
女子自远处就远远瞧见这客栈门口有些异样。
她匆匆跑来,还未踏入门槛,就己经看到了其间的情形。
魏祎顺着那女子的视角只见方才那一副悲悯之色的陈姓男子,此时己然尸首分离。
他的躯体呈跪姿僵首的跪伏在原处,粘稠的暗红血迹早己凝固在其身侧。
苍白的躯体上除了凌乱的衣衫,再看不出其他挣扎之色。
本该安置头颅的脖颈处透出收束的痕迹,断裂的骨节在其间隐约透着些冷意。
头颅滚落至客栈的门槛旁方才停住。
僵硬的面容仍能看出方才的悲切神情。
一双未能及时阖上的眼眸似乎还在痴痴的望着女子来时的道路。
不可置信的神情出现在女人娇美的面容上。
她踉跄着摔进门内,喉间不住的抽吸着,颤抖着伸出手轻轻的触碰着爱人的面容。
指尖冰凉的触感传递至体内,似利剑般刺入她跳动的心脏,传来痛苦的回音。
热泪一瞬间涌上她的眼眶,嘴唇轻颤着唤着:
“阿寅......阿寅...阿寅......”
“你不是想吃蘑菇了吗,我采了好多......”
随着她踉跄的动作,篮子中的蘑菇早己洒落了一地。
“你尝尝,你吃一点......”
女人骨节分明的手颤抖着捧起地面上的蘑菇,往怀中头颅的嘴巴递去。
蘑菇挤蹭着男人苍白发紫的唇瓣,却无法挤入闭合的齿间。
喉头一瞬似乎被千根银针刺穿,万千想要言说的话语只能化为悲戚的哽咽涌出。
她动作轻柔的将爱人的头颅裹进自己的怀中。
头颅里渗出的血液再次染红了女人白色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