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瞧这青山恰是重峦叠嶂,可这三人一虎,竟是循着踪迹摸索到一处峭壁之上的天然石穴。
崖壁上的草木繁盛,更有一大片翠生生的藤蔓盘根错节,横亘在其间,精巧的遮盖住一方数尺高的洞穴入口。
几人拨开藤萝后躬身而入,两侧石壁交斜,怪石林立似犬牙交错。
幽径蜿蜒处阴风呜咽,石壁上凝结的水珠折射着微弱天光。
循着石壁向前摸索而去,行走愈深洞内的光线便愈发昏暗。
昀宴从怀中拽出睡眼朦胧的赤央,随着指尖翻转,嘟着小嘴的小老虎便化作个小巧的灯笼被魏祎提在手中为几人开路。
湛蓝的虎瞳在绢纱后忽闪两下,随即迸出清晖照亮前路。
前行约一炷香的时间,魏祎面上缀了些疲色,正欲抬手揉揉酸涩的眼睛,却见手中赤央化作的灯笼传来一阵不寻常的抖动,随即抬手示意后方的二人驻足。
“嗬…嗬…”随着停顿后的寂静,深处传来的微弱的声响渐渐清晰起来,这似人非人的声响便裹着湿冷空气钻入众人的耳膜。
胡清泽心中猛地涌上一股不安的心绪。
“…我错了…”一道夹杂着哭腔的尖利的女声忽而刺破诡异的寂静。
听及此处的胡清泽兀的瞪大双眼,慌张向着前方跑去,边跑边磕磕绊绊的喊道:
“那…是清沅的声音…”
嘶喊惊起石隙间蛰伏的蝠群。
紧张的气氛霎时充斥在魏祎身侧,也顾不得身上的酸痛异样,紧随其后向山洞的尽头跑动。
许是尽头将至,忽而一阵阴风夹杂着零星几声喑哑的哭嚎从其中传来。
魏祎只觉手中灯笼滚烫欲燃,赤央幻化的烛火在疾驰中拖出残影,照见前方豁然洞开的巨大石厅。
灯笼照拂之处呈现出由层叠攀附的石块所构成灰蒙蒙的墙壁,衬着几人正对着的那处极深极暗,配以不断向内延伸的崎岖地面,像一张静待猎物失足步入的深渊巨口。
女人的嘶叫声夹杂着几声喑哑的抽吸声在此方天地的回响,致使此处的空旷在三人心中有了实感。
胡清泽正欲夺下魏祎手中的灯笼靠近之际,洞内霎时被熠熠的火光充斥盈满,待几人适应了光线刺激后找寻源头。
原是石厅穹顶倒悬的烛台次第燃起昏黄火焰,厅内的景象顿时袒露在三人眼前。
石厅的中央立着一道阻挡几人视线的屏风,其上是由丝线钩织而成的一幅双狐戏雪图,丝线绣就的雪狐眼珠泛着诡谲红光。
魏祎忽闻耳畔传来一阵急切的喘息,原是胡清泽正踉跄的扑向屏风。
对向一侧的尽头是座一人高的高台,上面铺设着一张供人休憩的卧榻,高台后侧的石壁之上镌刻着些修行功法,此处似乎是某门派的闭门修行之所。
胡清泽逐步靠近,似是预感到什么一般,嗓子艰难的上下吞咽,攥着灯笼的手也随之颤抖。
当他指尖触及屏风之上的图纹一刻,灯笼便震颤着脱手。
魏祎见状正欲上前伸手去接,幸而灯笼触地的瞬间便化作小兽,回身折向昀宴肩头窜去。
“此处气息不对!”
许久未曾开口的赤央忽而厉声叫道。
魏祎闻言,阂眼潜心感受一番忽而转向昀宴开口说:“是恶灵!这里有浅淡的恶灵气息,恶灵就在此处。”
僵在屏风前的胡清泽一愣,恰在此时,屏风间兀的探出一道布绸,如毒蛇一般缠住他的咽喉,猛得将他拽入屏风之中。
后方两人一虎反应过来后迅速上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胡清泽的衣角从掌间溜走。
一阵阴风莫名吹袭而至,裹挟着些酸涩的腥臭味侵入鼻腔。
昀宴随即上前将魏祎拽于身后,肩头处警惕万分的银白小虎也被收于衣襟之内。
“见面礼可还称心。”
略带调笑的戏谑男声夹杂着银铃的响动从高台处流泻,从西周刺入两人一虎的耳朵之中。
只见高台的卧榻上忽而出现一名素衣男子,广袖流云般拂过石榻,其面如冠玉,细眉长睫,颇有一番放荡不羁之姿。
见昀宴一行人并未应答,男子轻蔑一笑,随即自袖口探出一道白色的布绸猛地向其袭来。
昀宴腰间骨扇霎时飞旋而上,银芒与突袭的白绸擦出火星。
被裁断的后面一截布绸在收回时,卷起了遮蔽中央物事儿的屏风。
眼前景象顿时让两人一虎惊诧万分。
原先总是隔着一道布绸露面的“陈寅”此刻完整的呈现在几人面前。
一座腊黄色的肉山上嵌着数以万计的脓疱,或大或小,或臌胀至几近迸裂的半透明肉瘤或凹陷作黑色坑洞,不断分泌着浑浊的棕红液体,再随着脓疱之间的间隙漫向其他处。
如蟾蜍背脊似得溃烂的脓疱间,抻出一双枯枝似的挛缩臂膀,仅剩一层褐色的粗糙肉皮将其间骨骼包缚着。
顶端两颗畸形肉颅正缓缓转动。
肉山之上,堆砌似的左右叠放着一高一矮的两个灯笼状的腊黄色肉块,其上遍布深浅不一且深浅不一的细密褶皱,看上去令魏祎不禁毛骨悚然。
众人只见那褶皱间猛得睁开一双眼白蜡黄的双眼,似是首勾勾的瞧见了对面的一行人。
下方肉山上又从细密的脓疱间缓缓张开了一个人头般大小的黑色腔洞,抽吸着发出昀宴几人方才听到的喑哑怪声。
那黑色的腔洞中呈现出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细细看去其中竟还残存着几支苍白的骨节。
站在远处的昀宴眉间微蹙,持扇之手顺着挥动之举将白玉骨扇化作一道通体银白的玉柄长剑。
剑身镌刻着一行字纹,随着昀宴左手掐诀,那剑身上的字纹渐显暗金色的熠熠之光。
此番举动自是被高台之上的男子尽收眼底,随即换上一副玩味的神色,调笑道:“我不过是受人所托,来给你送个见面礼罢了,你何必……”
只见一道极快的人影闪过,昀宴己然在他面前不足一臂之处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