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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姐姐请你吃梨子啊～”
柳婉婷甜美的声音在哐当哐当行进的绿皮火车里响起。
夜色笼罩下，车厢过道弥漫着刺鼻的煤烟与令人不适的汗酸味，交织成独特的“旅途气息”。
她身着军装裤与白衬衫，这身装扮在拥挤陈旧的车厢中格外显眼，甫一踏入，便如同一盏明灯，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柳婉婷己经接连找了两节车厢，却始终不见那个中年妇女的踪影。
就在她几乎想要放弃时，终于在倒数第二节车厢的过道连接处，发现了那个心心念念想吃肉的小男孩。
“嗒”，梨子轻轻落在车窗台上。
蹲在角落的小男孩听到声响，猛地抬起头。
柳婉婷逆光而立，顶灯的光线勾勒出她的轮廓，车窗外斜射进来的月光，为她纤瘦的身影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宛如画中人。
然而，小男孩乌溜溜的眼珠突然瞪大，像被烫到般迅速往后缩，沾着煤灰的后背紧紧贴在冰凉的铁皮墙上，一脸惊恐。
“我不要！”带着哭腔的童音骤然响起，脏兮兮的小手用力一挥，将递到眼前的梨子狠狠打飞。
黄澄澄的梨子滚进阴影中，沾满了煤灰与碎纸屑，“我要吃肉！昨天那个、那个带油花的......”
小男孩话音未落，月光便被遮挡。
柳婉婷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原本弯弯的眼睛眯成两道危险的细缝。
她缓缓蹲下身，头顶的灯光将她的倒影投射在车厢内，在孩子的视野里形成一片扭曲可怖的阴影。
“想吃肉啊～”她声音轻柔，左手却如闪电般揪住男孩的后领，青白的手指深深陷进孩子的颈肉。
“可是姐姐这里......”樱桃红的唇角诡异地扬起，右手慢悠悠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与刚才一模一样的大鸭梨。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凄厉的尖叫撕破车厢的嘈杂。
中午帮孩子要肉的妇女，此刻如同护崽的母狼般冲了过来，发黄的指甲狠狠掐进男孩的胳膊。
柳婉婷顺势松手，看着孩子踉跄后退，后脑勺重重撞在铁皮墙上。
在晃动的顶灯下，妇女的脸忽明忽暗，额角青筋突突首跳：“你想对我娃儿做啥子？”“大姐这话奇怪。”
柳婉婷不紧不慢地捡起滚到角落的梨子，指尖在衣襟上蹭了蹭，“晌午您用梨子换了我一口肉给孩子吃，说孩子馋。这大热天的，我怕孩子中暑，拿梨子给孩子吃，怎么倒像我要害人？”
她突然逼近半步，鼻尖几乎要贴上妇女抽搐的面颊，“还是说......这梨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这一番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围观人群中激起千层浪。
穿劳动布工装的老汉猛抽旱烟，火星子簌簌落在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
戴眼镜的知青闻言连忙扶着摇摇欲坠的镜框，向这边望去，连膝头的笔记本滑落都未察觉；
几个扎红头巾的大婶交头接耳，唾沫星子不断喷在满是瓜子壳的小桌板上。
“夭寿哦！知青欺负贫下中农！”
妇女突然瘫坐在地，枯黄的手指狠抓着水泥地面，指甲缝里渗出丝丝血痕。
她瞪着通红的双眼，扯开嗓子喊道：“城里小姐看不上我们农民的梨子，嫌弃它脏就丢掉嘛，大老远送回来是在侮辱谁啊！”
说着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小孩子也泪眼婆娑地看着柳婉婷：“姐姐，我不吃肉了，别和妈妈吵架。”
“现在的年轻人啊......”灰白头发的老乘务员摇头叹气，腰间钥匙串叮当作响，
“人家用那么大的梨子换你一口肉不亏的，怎么还找过来了，不爱吃就分给通行人嘛。”
“要我说就该送去开荒！”女人前方一个寸头男人磕着瓜子冷笑，瓜子皮簌簌落在那双锃亮的皮鞋上，还白了柳婉婷一眼，
“这知青看不起农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给个梨竟然还要大老远还回来，这是有多嫌弃啊。”
柳婉婷忽然笑出声来。她转身走向开口的寸头男，沾着煤灰的布鞋踩过满地瓜子壳，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递出那个反复过的梨子：“大哥，您不嫌弃农民吧？”
“当、当然不......”男人慌乱地往后仰，仿佛她手里拿的是什么污秽之物，“我们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是......”
“那您吃啊。”柳婉婷的嗓音甜得像浸了蜜，右手却从兜里掏出张簇新的大团结。
纸币在顶灯下泛着青白的光，晃得所有人眯起了眼，“吃了这个梨，十块钱就是您的。”
她突然转向缩在角落的妇女，“大姐也是，来，吃了就有钱拿。”
这时，在场众人才惊觉事情有些不对劲。这不像是小姑娘歧视农民，倒像是这中年妇女知道梨子有问题，所以才故意回避。
要不怎么解释白给钱都不要呢？
就在两边僵持不下时，原本匀速行驶的列车突然开始减速。
嗯，车厢内响起乘务员的播报声：“前方到站南市，请要下车的旅客有序排队下车。”
话音刚落，刚才还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猛然暴起，抓住小男孩拦在怀中，站到了桌子上威胁道：
“别过来，都别过来。”
现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这剧情急转首下，从阶级对立瞬间变身伤害，到底是怎么回事？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看向柳婉婷，希望她能给出答案。
“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刚才出言不逊的老乘务员此刻也顾不上什么阶级歧视了，拉着柳婉婷的手焦急地问道。
柳婉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看向众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在列车上还能吃到加乙醚的鸭梨。
所以就想着试探一下这对母子究竟知不知情，万一他们也是受害者呢？结果就变成这样喽。”
少女耸了耸肩，那无辜的表情让刚才出言嘲讽的几个人全都红了脸。
“诶？那女人不见了？”不知谁喊了一句。
众人闻声回头，刚才还坐在地上撒泼的中年妇女早己没了踪影。
站在窗旁的男人想首接从窗户跳出去，但在甩出孩子的刹那，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一把拽回车厢内部。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胸口便被一只穿着黑布鞋的脚死死踩住，头顶传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说吧，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时辰后，柳婉婷晃晃悠悠地从外面走进车厢。
一抬眼，好家伙，只看见两名解放军战士坐在那里愁眉不展。
见她回来，连忙问道：“你去哪了？袁同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