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婷刚才维护她的样子,像团炽热的火,将贺桂芳的心烘得暖意融融。
有多久没人这样保护他们了?大概是从建业建军他们离开之后吧。
但老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尤其是申婷云那一家子,睚眦必报的性子,实在让人忌惮。
贺桂芳和柳定邦倒还不打紧,可柳婉婷过些日子就要下乡,一旦离开他们的庇护,落入心怀不轨之人的算计,那可就危险重重了。
想到这儿,贺桂芳猛地攥住柳婉婷纤细的手腕,把她拽到青砖墙的阴影里。
五月的琼州,骄阳似火,毒辣的日头炙烤着大地。
贺桂芳掏出手帕,轻轻擦着鬓角的汗珠,压低声音,满是担忧。
“你这丫头,怎么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申婷云那泼妇犯浑,你当场就要发作。大家都忍她很久了,为啥之前没人站出来反抗,还不是不好出头?怕惹祸上身?”
柳婉婷抿了抿嘴,一脸不以为意:“我可不怕她”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啊!我之前是碍于他妈的面子”
贺桂芳捏了捏外甥女的掌心,满脸无奈,“你在军区还能有个照应,等过些天去第一生产大队报到,那可是山高皇帝远,要是被她记恨上……”话还没说完,就被柳婉婷清脆的笑声打断。
少女笑眯眯的安慰着贺桂芳的不安:“舅妈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你呀……”贺桂芳无奈地叹了口气,拉着柳婉婷往副食品店走去。
“发展经济,保障供给”副食品店的灰砖墙上,这几个字格外醒目。
她刚把鼻尖凑近玻璃柜台,一股浓烈的咸腥血水味就扑面而来。
案板上横放着半扇生猪,暗红的骨髓间,苍蝇不停地起落盘旋。
“要后肘还是前蹄?”售货员老吴“哐当”一声,把剁骨刀劈在案板上,刀刃卡在第三根肋条间,“后肘要肉票,前蹄得搭二两肥皂券。”
结完账,两人拿着肉和排骨又折回供销社。此时,屋里的人少了许多,想必大多都是冲着糖来的。
“婷婷,快过来试试这件衣服。”贺桂芳拿着一条斑点长裙,眼中满是期待,“这可是今年最时兴的款式,大街上的漂亮姑娘们都爱穿。”
“舅妈,我穿不惯裙子,干农活也不方便。”柳婉婷在心里默默吐槽,就自己这火爆性子,要是穿裙子遇上打架,怕是连腿都迈不开,稍不注意就要走光。
贺桂芳却不这么想:“多穿穿就习惯了,小姑娘家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看你带的衣服,不是绿色军装裤,就是黑色麻布裤子,连条裙子都没有。
这条舅妈给你买,你也不能总闷头干农活,闲暇时候也得放松放松,比如跟小顾同志出去约个会。”
小姑娘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才不想和那个不解风情的首男约会呢。但拗不过贺桂芳的坚持,最终还是买下了这条裙子。
午后的阳光洒进供销社,斑驳的木制柜台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柳婉婷的指尖刚刚触到玻璃台面下排列整齐的铝皮牙膏,贺桂芳就跟了上来
“两管白玉牙膏,两盒万金油。”她从蓝布包里掏出皱巴巴的工业券递了过去
“再拿个牡丹花铁皮盆。”说着,她目光扫过柳婉婷晒得发红的后颈,又补充道:“雪花膏要茉莉香型的。”
少女刚要开口拒绝,一个铁皮盆就被塞进怀里,撞出清脆的声响。
盆底印着双喜鸳鸯,红漆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油光。“这个下乡用不着……”
“女孩子总得擦脸保养。”
贺桂芳拧开雪花膏铁盖,一股清冽的茉莉香顿时弥漫开来,冲淡了空气中残留的咸腥猪肉味。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玻璃柜台剧烈震动。
五大三粗的女售货员把两块黄肥皂重重摔在台面上,柳婉婷看到肥皂表面凸起的“劳动”二字,还沾着细碎的棉絮。
“胰子要票。”售货员指甲缝里还嵌着白糖颗粒,眼神扫过柳婉婷的军绿裤,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冷哼,“一块肥皂票换两块劳保皂。”
这年头供销社的销售员可是铁饭碗,根本就没有什么微笑服务一说贺桂芳怕又起争执按着外甥女的手背,又多要了两块香皂。
“留着洗头用。”她说话时,手指在柳婉婷掌心快速划动,偷偷塞进去两张粮票。
门外传来板车轱辘压过青石板的声响,柳婉婷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跑向角落。落满灰尘的货架上,还摆着最后三个搪瓷缸。
就在这时,身后巷子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两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碎花衬衫的妇女踉跄着栽倒在煤渣路上,牛皮挎包带子“刺啦”一声断裂。
一个穿海魂衫的男人攥着染血的挎包,撒腿狂奔。
“救命啊!那是我娘的救命钱!”妇女捂着汩汩冒血的腹部,深褐色的血渍在青石板上晕染开来,像一朵诡异的牡丹。
少女瞳孔猛地一缩,瞬间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贺桂芳伸手去拦,只抓到半片飘起的的确良衣角。“回来!”
贺桂芳急得首跺脚,这要是出了事,她怎么向丈夫交代啊。
可柳婉婷回身抛来一个明媚的笑容,比七月盛开的凌霄花还要灿烂:“舅妈帮叫救护车!我抓完贼就回!”
此时棉纺厂下班的工人们见状,纷纷围拢过来,有人推来板车,有人撕下工装为妇女包扎伤口。
贺桂芳颤抖着拨通总机,把事情告诉了正在军中上班的丈夫。
放下电话,柳定邦看向坐在对面的顾卫东,神情严肃:“看来情报是真的,婉婷出事了!”
城郊废弃的轧钢车间里,铁锈味和机油味混杂在一起,刺鼻难闻。柳婉婷刚刹住脚步,铁门就“哐当”一声重重落下。
二十几个黑影从生锈的机床后闪身而出,为首的男人摘下鸭舌帽,额角狰狞的刀疤格外醒目:“柳桑,唐晚让我代她向你问安。”他操着生硬的官话,拇指着腰间短刀上的菊花纹章。
“唐晚?那个被炸烂的日本女人?”
柳婉婷嗤笑一声,“怎么,她是你姘头?需要我送你过去和她团聚?”话音未落,她突然旋身踢飞身旁两人,利用鞋跟寸劲精准地粉碎对方喉骨,“报上名号,姑奶奶不杀无名之辈!”
刀疤脸瞳孔骤缩,他想起情报科照片上那个梳着马尾的少女,此刻却如同修罗降世,令人胆寒。
柳婉婷正要继续动手,头顶突然出现一个诡异的红点。她心中一紧,是狙击步枪!这阵仗,她到底是犯了什么天条?
见状,那个日本男人嚣张地大笑起来:“你动啊,接着动!”山本终于明白,为何唐晚在临死前,要留下线索让他们关注柳家。
这个华夏女人,他们说什么也不能让她留在华夏!
柳婉婷身上的异能己经恢复到三成,倒也不惧狙击枪的子弹。
但她更在意的是,关于自己的消息究竟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所以——
“柳桑,之前唐说的条件依然算数,我还可以在此基础上,每年给你10万美金。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