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山脚下那片熟悉的缓坡地,沈攸禾远远就看见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杵在前头,手里似乎拿了个东西。
身影逐渐清晰,沈攸禾终于看清,来人正是秦默。
雨水打湿了秦默的头发和衣服,但他像是没感觉,就那样首首地站着,脸朝着她下山的方向,面色很是难看。
沈攸禾心里咯噔一下,加快脚步走过去。没等她开口,秦默己经看见她,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过来。
“……嗨。”沈攸禾心虚地露出一口小白牙。
“她们都说你提前回来了。”
秦默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语气生硬,乌黑的瞳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后怕。
沈攸禾有点心虚,只能没心没肺地冲他笑笑。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走了一半,发现有条路通到深山,就往里头走了走,发现了很多草药,结果就回来晚了。”
秦默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把沈攸禾从头到脚,从前到后,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扫了好几遍。
那眼神极其认真,仿佛她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丝,他就要当场化身愚公,推平这几座大山。
沈攸禾压根没想到秦默会时刻关注村民们的动向。这货前世眼里除了老婆,只有基地成堆的机械图纸。让他跟人打交道侃大山,不亚于让钢铁侠和霹雳贝贝拜把子。
两人就这么在雨里僵持了几秒钟,西周只有雨点打在树叶和地面上的沙沙声。
最终,所有的担忧和焦躁,都化作了一声沉沉的叹息。秦默仿佛一下子卸掉了全身的力气,默默将手上的蓑衣披在了沈攸禾的肩膀上,把她从头罩住了一大半。
沈攸禾拍拍他的肩膀,往前凑了凑,浅淡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垂,语气轻松又温和:
“好了好了,我保证下次早点回来,行不?”
“别板着脸啦,咱们快回家吧。”
哄男人嘛,她可擅长了,上辈子都快给眼前这人哄成胚胎了。
秦默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沈攸禾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刚想再说点什么,秦默却伸出了手,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
刹那间,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怀念。
沈攸禾愣了一下,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道和温度,心头微微一热。
她问出了那个她纠结己久的问题:
“你是秦默,对吗?”
秦默却没说话,逃避似地扭过头,手反而牵得愈发紧密。
两个人就这样十指紧扣,沉默地拉着彼此,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去。
快到家门口时,老远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干啥呢你们,也不怕淋雨生病。”
沈攸禾走近一看,仨小孩正在鸡鸭圈旁边忙活呢。
老宅地势偏低,这突如其来的暴雨使得院子的地面积了水,鸡鸭窝也未能幸免。
文盛正踮着脚,努力盖往窝棚上破草席挡雨,夏云举着个小铲子在角落挖排水小沟,冬岭则在旁边整理用来垫窝的干草,仨孩子一人头顶披着件破床单,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娘,你可算回来了!”
文盛第一个看到他们,高兴地喊起来。夏云和冬岭也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了过来。
回到屋里,沈攸禾擦干头发,换了身干爽的衣裳,一进堂屋便迎上一大盆热气腾腾的姜汤。
没错,是盆。
沈攸禾:“……”
她差点以为是给她泡脚的。
“姜切多了。”秦默端着盆解释,声音闷闷的。
懂了,跟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一个原理。
沈攸禾把汤盛出五碗,一家人热气腾腾地喝下,便开始处理背篓中的各色草药和菌菇。
她下山后便将空间里存放的草药取出,背篓此刻满满当当。
相较于夏云和文盛的好奇,冬岭似乎对草药特别感兴趣。她小手时不时摸摸细辛的根茎,凑近了使劲闻了闻那股混着泥土的辛香气。
沈攸禾也来了兴致:
“冬岭,你喜欢这些草药?”
“嗯,喜欢!”
冬岭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好奇和认真。
“它们长得都不一样,闻起来味道也不一样!”
文盛满脸懵逼地拎起几截根茎,仔细端详一番。
“有啥不一样的,不都是草根吗?”
“当然不一样啦。”
冬岭笃定点头,小大人似地点点比较粗的那一团细辛。
“这些看起来粗些,味道也格外辣些。”
说着又指指另一团。
“这些闻着有点甜。”
沈攸禾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有了盘算。
这孩子说不定真对草药有点天赋,等找个机会,去系统里买本草药图册给她学学,说不定将来是个立身之本呢。
不过眼下嘛……
沈攸禾看了看外面还在下的雨,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文盛以前在私塾学过几个字,但夏云和冬岭肯定是不认字的。左右今天下雨,也干不了别的活儿,沈攸禾干脆在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三本《千字文》。
等到这阵子风波过去,是时候送孩子们去读书识字了。
“好啦,趁着下雨出不去门,娘教你们认字好不好?”
仨孩子摸了摸书皮,满脸的惊喜。
文盛:“娘亲,你从哪里变出来的书!”
冬岭:“我,我也可以读书认字吗!”
夏云:“姜汤好辣!”
众人:“……”反射弧这么长呢?
就这样,沈攸禾识字小课堂开课了!
沈攸禾指着书上的第一个字,清了清嗓子:
“跟我读——天!”
“天——”文盛大声跟着念。
“添?”夏云歪着头,念得有点飘。
“……天?”冬岭声音小一点,但还算清楚。
沈攸禾点点头,尽量用简单的话解释字的意思:
“对,这个字念天,是指我们头顶上的天空。”
教了没一会儿,问题就冒出来了。
文盛有基础,学得倒是快。夏云脑袋还没完全治好,明显坐不住了,将手里的书页卷来卷去,开始东张西望。
冬岭倒是认真,指着字念得努力且艰难,十个字有八个分不清。
沈攸禾讲了半天,累得口干舌燥,额头也有点冒汗,猛灌一口秦默递来的水,再看三个孩子。
一个一板一眼,一个神游天外,最小的那个眼睛里写满了清澈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