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里…”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王明远猛地扭头!透过浓雾,隐约看到杨振坤和二嘎正艰难地将昏迷的虎子从冰冷的浅水区拖上稍微干燥的碎石滩!虎子依旧昏迷,但肩臂伤口被冰封,乌青的脸色似乎稳定了一些。
“队长!二嘎!” 王明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扑过去,激动得几乎落泪。
“柱子呢?还有墨斗兄弟?” 杨振坤声音嘶哑,顾不上自己的伤腿,急切地环顾浓雾。
“我…我不知道!进来后就掉水里了…” 王明远声音发颤。
“在…在这…” 二嘎的声音带着惊恐,指向不远处湍急河水的边缘。
只见李铁柱大半个身体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只有胸口以上露在外面。覆盖他身体的薄薄冰霜在河水的冲刷下正在迅速融化,露出下面焦黑、布满缝合伤疤和金属植入物的恐怖躯体。右肩胛处那片灰败骨甲与血肉撕裂的伤口暴露出来,暗红的血液混合着粘稠的液体不断被河水冲淡、带走。他依旧昏迷,但眉头紧锁,身体在冰冷的水流中无意识地抽搐着,仿佛随时会被冲走。
“快!把他拖上来!不能让他再泡在水里了!” 杨振坤脸色剧变,挣扎着就要过去。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冰蓝光晕,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在浓雾深处,距离他们数十米外的河滩上,幽幽亮起。
光晕的中心,墨斗静静躺在冰冷的碎石上。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心口处,那个冰蓝漩涡印记并未消失,但光芒极其黯淡,如同风中残烛,缓缓地、艰难地旋转着。每一次旋转,都散发出微弱却精纯的玄元道韵,如同无形的丝线,顽强地维系着他最后一点生命之火,对抗着西周浓雾中无所不在的阴寒湿气。
他回来了。以燃烧最后本源、近乎同归于尽的代价,在那毁天灭地的爆炸崩塌中,强行穿过了即将崩溃的祖师洞通道,坠入了这浓雾深渊。
代价,是油尽灯枯。
王明远看着那微弱却坚韧的冰蓝光晕,又看看浸泡在冰水中、生命气息不断流失的李铁柱,再看看昏迷的虎子和伤重的杨振坤、二嘎…一股巨大的无助感如同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全身。
深涧、浓雾、重伤、濒死…前路断绝,后有追兵。希望,如同那浓雾中的一点冰蓝微光,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在这片被世界遗忘的冰冷深渊里,仅存的火种,还能燃烧多久?
浓雾如同凝固的白色裹尸布,死死缠绕着深涧之底。湍急的地下河水在嶙峋怪石间咆哮奔流,撞击声在浓雾中沉闷回荡,更添死寂。刺骨的湿冷无孔不入,钻进每一个毛孔,仿佛要将血液都冻结。
王明远和杨振坤、二嘎三人,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冰冷滑腻的河滩碎石上爬行。每一次拖动,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虎子昏迷不醒,身体沉重得像块浸透水的石头,被三人合力艰难地拖离了危险的浅水区,安置在一块相对干燥、背靠巨大岩石的碎石滩上。他肩臂的伤口依旧覆盖着薄薄的冰蓝霜花,阻挡着邪毒反噬,但乌青的脸色在浓雾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死气沉沉,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
更危急的是李铁柱。
“快!柱子快撑不住了!”二嘎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半个身子泡在刺骨的河水中,正死死拽着李铁柱一条冰冷僵硬的手臂。杨振坤和王明远也顾不上自己的伤痛,咬着牙跳进齐腰深的湍急水流中。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大腿伤口,冻得王明远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李铁柱大半个身体浸泡在冰水里。覆盖他身体的冰霜早己被激流冲散,露出下面惨不忍睹的躯壳:焦黑扭曲的皮肤上布满蜈蚣般的缝合疤痕和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植入物接口。右肩胛处,那片灰败的骨甲如同腐朽的礁石,与撕裂翻卷的血肉间,暗红的血液混合着机油般粘稠的黑色液体,正源源不断地被河水冲刷带走。他的身体在冰冷的水流中无意识地抽搐着,脸色灰败如同死人,嘴唇乌紫,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巨大的伤口暴露在冰水和污浊中,感染和失血正迅速吞噬着他最后一点生机。
“用力!拉上来!”杨振坤嘶吼着,伤腿在冰冷的水流中剧痛钻心,几乎失去知觉。三人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拖拽搁浅的鲸鱼,一寸寸地将李铁柱沉重的身体从湍急的冰水中拖上碎石滩。
刚一脱离水面,李铁柱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痉挛,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乌黑的血沫混合着粘稠的黑色液体从嘴角涌出。他胸口的起伏几乎停止,生命之火如同狂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柱子!柱子你挺住啊!”王明远跪倒在冰冷的碎石上,看着李铁柱濒死的惨状,心如刀绞。他颤抖着撕下自己相对干燥的内衬布条,想堵住那可怕的伤口,但涌出的黑血瞬间将布条浸透,根本无济于事。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他淹没。
杨振坤拄着木棍,背靠着冰冷的岩石,急促地喘息着。他看着濒死的李铁柱,看着昏迷的虎子,看着同样带伤、面无人色的王明远和二嘎,最后,目光投向浓雾深处。
数十米外,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冰蓝光晕,如同黑暗宇宙中最后的一颗星辰,在翻滚的白雾中幽幽闪烁。
那是墨斗。
他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碎石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透明,仿佛一尊即将碎裂的冰玉雕像。只有心口处,那个缓慢旋转的冰蓝漩涡印记,散发着微弱却精纯的道韵光芒,顽强地证明着生命的存在。但那光芒实在太黯淡了,每一次艰难的旋转,都如同濒死者的喘息,似乎随时会彻底熄灭。浓雾中无所不在的阴寒湿气,如同贪婪的毒蛇,不断侵蚀、消磨着那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