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住此地,仔细搜查。”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此地不宜久留!”李慕云眼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得就地寻找躲藏之地。
寒鸦掠过残月时,枯井上方的火把骤然划破黑暗。李慕云将身体更深地埋进腐臭的淤泥,腰间的蛊伤正渗出暗绿色脓血,那些游动的红线在皮肉下绷成笔首的琴弦——他记得在鬼市,突厥商人阿史那啜擦拭狼头佩刀时,刀柄上的狼眼也是这样骤然充血。
"咔嗒"。
井口垂落的麻绳突然溅起火星,追兵的火油味道混着突厥语嘶吼渗入井底。李慕云刚要抬头,一支淬着孔雀胆的箭矢擦过耳垂,毒液在青苔上蚀出缕缕白烟。箭尾雕翎系着的羊皮卷"唰"地展开,月光透过井壁裂缝,正照在粟特文火漆印的狼首图腾上——那狼牙的缺口形状,与阿史那啜酒醉时展示的家族徽记分毫不差。
第二支箭破空声贴着后颈袭来,李慕云翻身滚向井底石龛的刹那,箭镞穿透他扬起的鸦青色袍角,将衣料钉在渗水的井砖上。后背撞上石龛的瞬间,他听见佛像内部传来机括转动的脆响,月光突然被某种粘稠液体遮蔽——那尊鎏金菩萨的左眼竟滚出颗浑浊玉珠,露出后方暗格中蜷曲的尸骸。
腐尸身上的卡其色工装让他瞳孔骤缩,左胸别着的铜制徽章虽布满铜绿,"洛阳考古队"五个简体字却清晰可辨。当尸骸手中紧握的洛阳铲映入眼帘时,李慕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铲柄上"203"的钢印编号,竟与在长安鬼市收到的匿名信落款数字完全相同!
铁器刮擦井壁的锐响刺得人牙根发酸,第三支箭的寒芒在头顶炸开冷光。李慕云拽过腐尸挡在身前,腐肉里钻出的蛆虫簌簌落在肩头。箭镞上绑着的雷火弹引线嗤嗤作响,幽蓝火星映亮箭尾雕翎——那分明是西域进贡的雪雕翎羽,唯有大明宫御前侍卫才配用此物。
"轰!"
爆炸气浪掀飞石龛佛像的瞬间,李慕云嗅到熟悉的龙涎香混着火药味。鎏金佛首在空中裂成三瓣,露出内部精钢铸造的齿轮组,飞旋的铜齿竟在井壁上刻出深达寸许的卦象。烟尘中,那些突厥数字在卦象间游走重组,李慕云的瞳孔随着卦象变幻剧烈收缩。
腐尸的工装口袋突然滚出半截铅笔,李慕云用染血的指尖捏起,发现笔杆刻着"中科院203工程"字样。笔尖触到羊皮箭书的瞬间,粟特文火漆印突然熔化成血珠,在"显庆西年"的日期上蚀出个虫洞状的漩涡。李慕云将铅笔插入漩涡,笔杆立即延伸成青铜浑天仪的窥管。透过管口,他看见永徽六年的太极殿——父亲李元昌正将混着人血的朱砂倒入砚台,而武昭仪纤白的手指捏着狼毫,在宣纸上写出"杀女"二字!
井壁卦象突然暴射出红光,将他掌心的玉簪熔成液态。簪头凤凰在银浆中振翅重生,喙间衔着的微型日晷开始逆向旋转。李慕云猛然扯开腐尸衣襟,尸骸心口处的辐射灼痕与胶囊标签的骷髅标志完美重合。
"咣当!"
第西支箭穿透水雾钉入脚边,箭杆裂开的夹层里滚出枚玉扳指。李慕云拾起对着月光细看,扳指内壁用微雕技术刻着DNA双螺旋图案,螺纹间隙填满写着"武瞾"二字的碱基对。
羊皮箭书在月光下泛着尸蜡般的惨白,正面用突厥文写着:"显庆西年三月初七,李元昌付波斯金币三千于鬼市,买断嫡子李慕云性命。"落款处盖着王皇后的凤印,印泥混着人血,遇热即散出腐臭味。
翻至背面时,李慕云的手猛然颤抖——那竟是父亲李元昌的亲笔:"吾儿见字时,武周当兴矣。父与武昭仪二十载布局,终成此局。"字迹在井水浸润处晕染开,突然浮出现代简体红字:"小心203!勿信武曌!"
"这墨…"他咬破指尖将血抹在"203"字样上,血珠竟被纸面吸收,显出一串经纬度坐标——正是他在现代参与发掘的武周墓GPS定位!井底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腐尸手中的洛阳铲"当啷"坠地,铲头磁石吸起暗格中的铜匣。
铜匣内躺着枚带辐射标志的胶囊,标签印着英文:"Time Loop Stabilizer, Project 203"。李慕云触碰胶囊的刹那,怀中的玉簪突然发烫,簪头凤凰的眼珠射出红光,在井壁映出个倒计时:690年10月16日——武周立国之日!
“难道真的还有人过来了吗?”李慕云大惊失色,这不可能啊!
就在此时又一只支箭破空而至,箭镞竟绑着枚雷火弹。李慕云抓起腐尸挡在身前,爆炸的气浪掀飞石龛佛像。烟尘中,井壁浮出用血写的突厥数字,按《推背图》卦象排列成阵——每串数字竟对应着现代重大历史事件日期!
"原来如此!"他蘸着伤口渗出的血,将"203"坐标描在玉簪上。簪身突然裂开,露出微型显示屏,泛着蓝光的全息投影浮出武则天晚年影像:"李卿,这局棋从你出生便开始了…"
井口突然垂下条浸满火油的绳索,追兵的脚步声在井沿炸响。李慕云将胶囊嵌入洛阳铲柄,铲头磁石触发井底机关——整口井开始螺旋下沉,露出下方青铜浇筑的密室。密室里摆着三百口棺材,棺盖上皆刻着"李慕云"之名与不同死亡日期,最末那具标注着:"神龙元年正月廿五,卒于上阳宫"。
"咣当!"
玉簪吸住棺群中央的青铜浑天仪,仪枢投射的星图中,紫微垣处浮现三个血红大字:"杀武曌"。追兵的火把己照亮下沉的井筒,李慕云握紧洛阳铲劈向浑天仪,在爆炸前的瞬间跃入最近的棺椁——盖棺的刹那,他瞥见棺内刻着父亲的字迹:"此棺通黄泉,亦达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