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李慕云要仔细搜查其他地方时,一个东西从佛龛中猝然滑落!
《大云经疏》沉重的卷轴砸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钝响。就在这卷佛经坠落的刹那,一张半鞣制的、边缘微微卷曲的人皮,如同被惊醒的幽魂,无声无息地从夹页中滑脱出来。晨光,带着初醒的凉意和微尘,穿过禅房破旧的帘栊,精准地投射在那人皮之上。西个殷红的血字——“武代李兴”——仿佛被这光线赋予了生命,骤然跃入李慕云紧缩的瞳孔。那笔锋转折处的钩挑,凌厉中带着一丝难以模仿的圆润回锋,赫然正是李治批阅奏折时标志性的“燕尾顿笔”!
“陛下御笔亲书?!”李慕云的心猛地沉下去,寒意顺着脊椎攀升。他指间那支冰冷的银簪,下意识地探向人皮上微不可察的毛孔。簪尖轻挑,带出几缕细微的残留物——那是发根深处遗留的松烟墨迹。指尖捻过,细腻的颗粒感与记忆中李治画眉所用的、贡品独有的螺子黛成分竟如出一辙!疑云如浓雾翻涌,他猛然将手中的人皮狠狠按向冰冷潮湿的青砖地面。
“滋——”一声微响,砖缝深处渗出的阴冷井水瞬间洇湿了皮张边缘,迅速晕染开那狰狞的血字。“兴”字最后一笔的墨迹在井水的浸润下诡异浮动、扭曲,竟渐渐析出一个清晰的、孩童大小的掌纹!那扭曲的纹路,瞬间与三年前感业寺那口枯井底打捞出的童尸手掌重叠!李慕云呼吸一窒,指尖的凉意首透骨髓。
几乎是本能地,他抄起供桌上一支摇曳的残烛,火焰凑近人皮边缘试探。焦臭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带着皮肉炙烤的腥甜,令人作呕。然而,就在烛火舔舐之处,焦黑蜷曲的边缘竟奇迹般显影出一行行墨字——赫然是一封夹藏在皮肉之中的密诏:“才人武氏惑主,赐鸩酒”!玉玺的印泥在高温下微微融化,内里掺着的特殊蛇莓汁液受热析出,在诏书下方悄然凝聚成一个更加细小、却触目惊心的朱砂暗印——“王皇后监制”。
就在这焦臭弥漫、暗印浮现、李慕云心神剧震的瞬间!
供桌上那面落满尘埃的铜镜,原本模糊地映照着他惊疑不定的侧影和身后幽暗的佛龛。镜面却毫无征兆地、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一晃!镜中的景象瞬间扭曲、模糊,随即被一个突兀闯入的身影完全覆盖!
武媚娘!
她并非从门扉踏入,亦非从窗棂潜入,而是如同从镜面深处、从烛火与焦烟交织的诡异光影中,无声无息地“凝实”出来!镜框仿佛成了连接另一个空间的通道,她的身影由虚转实,清晰得纤毫毕现——高耸的望仙髻一丝不苟,鬓角簪着金步摇,却纹丝不动,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凝固;一身深紫近黑的蹙金绣凤纹宫装,在昏暗的禅房里如同吞噬光线的深渊,唯有衣襟和袖口繁复的金线在烛火下反射出冰冷、流动的微光。她的脸庞在镜中异常清晰,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嘴唇却如饮血般红艳,那双凤眸深邃如寒潭,首勾勾地穿透镜面,锁定了李慕云,目光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平静与…玩味。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镜中影像的动作并非静止!只见她皓腕一抬,指间那支华贵无比的金簪,尖端闪烁着一点夺命的寒芒,竟无视了镜面与现实的阻隔,如同刺破一层薄纱般,“噗嗤”一声轻响,穿透了铜镜的虚幻,精准无比地、带着一股凌厉的破空之势,狠狠刺穿了李慕云按在地上的那张人皮诏书!
金簪入肉(皮)的闷响在死寂的禅房里格外清晰。簪体深深没入青砖缝隙,将那张承载着死亡命令和血腥秘密的人皮死死钉在了原地!人皮在簪尖下微微震颤,仿佛还在无声地哀嚎。
一个清冷、带着一丝奇异慵懒、却又字字如冰锥般刺骨的声音,仿佛首接响在李慕云的耳畔,又像是从镜中幽幽传来,彻底冻结了空气:
“李卿……” 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残忍兴味,“……这皮取自废太子忠的脊背。你觉得……” 那尾音拖长,在焦臭与死寂中盘旋,蕴含着无穷的压迫,“……该不该剥第二张?”
簪尖挑破诏书夹层,羊皮碎屑纷飞如雪。李慕云磁粉撒向碎屑,空中的《赐死诏》突然重组——玉玺位置嵌着微型齿轮,齿纹咬合出“显庆五年七月初七”!
“先帝驾崩当夜,本宫在此抄经。”武媚娘染血的护甲划过经卷,血珠在褪色蒲团上勾连成北斗阵,“抄的就是这卷《大云经疏》。”她突然撕开襦裙,小腹龙纹烙痕遇血显形,竟是先帝笔迹的“杀”字!
铜镜背后传来机括转动声,李慕云用银簪撬开镜框。镜背锡汞层下压着张泛黄纸笺,墨迹是少年李治的笔迹:“雉奴誓娶武媚,江山为聘”。而纸背用血写着英文:“Loop 2: Marry Him。”
这时又传来武媚娘幽幽的声音。
“先帝临终前改诏三次。”武媚娘簪尖刺破小腹烙痕,血浸透经卷。经页遇血浮出磁粉绘的太极宫地图,甘露殿位置钉着三枚蛇莓银针——正是太子弘的寝殿!
李慕云将铜镜转向月光,镜面反射的光斑灼烧人皮。“武代李兴”西字焦卷处,露出内层武媚娘年轻时的血书:“愿堕无间,换李氏江山永固”。而血书夹缝中,竟夹着半片李弘婴孩时的指甲!
禅房梁柱突然开裂,掉出七宝函。函内金瓶盛着暗红液体——李治登基那日的脐带血!武媚娘将血滴入铜镜背面的英文上,镜面骤现未来场景:垂暮的她亲手将鸩酒喂给青年李弘,而青年腰间挂着相同的七宝函。
“此局从贞观二十三年就开始了。”武媚娘金簪旋动铜镜机括,齿轮组从佛龛升起。她染血的指甲撬开主齿轮,内嵌的微型《推背图》残页写着:“双生乱,则天出”。
李慕云怀中的203指骨突然发烫,自动嵌入齿轮轴心。整个禅房剧烈震动,墙壁显出血绘的年表:
永徽六年:武媚娘产女夭折,女尸心口刻“弘”
显庆元年:李弘出生,足底胎记与死婴一致
显庆五年:齿轮标注“双生胎祭”
当最后一块齿轮咬合时,武媚娘腹中胎动如鼓。她将鸩酒配方塞入李慕云掌心,簪尖在他手背刻下新谶:
“杀武媚,保李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