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胸口的穿云箭在剧痛中化作流光,整个人被吸入一片五彩斑斓的光影漩涡。耳边炸开无数细碎的声音,有母亲哼的摇篮曲,有苏清荷的尖叫,还有云九霄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裂隙里的时空像破碎的镜子,我看见十七岁那年在巷口遇见苏清荷的画面——她抱着DV机追着野猫跑,不小心撞进我怀里,镜头里留下半张惊慌的脸;也看见镜渊里云初对我微笑的残影,她的指尖划过我的胎记,像是在传递千年的力量;甚至有个陌生的小孩冲我喊“妈妈”——但这些画面都在接触到北斗令的瞬间碎成光点,只剩下母亲临终前的眼神,温柔却坚定。
“欢迎来到时空夹缝,云氏容器。”初代堂主的虚影在我面前凝聚,他的身体由无数张人脸拼接而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张嘴都在同步说话,声音重叠在一起,像无数只蜜蜂在耳边振翅,“当年你先祖用魂魄封印我时,一定没告诉你,云氏血脉里流淌的不只是光,还有我种下的‘影’。”他抬手间,我手腕的银镯突然发烫,内侧的“子”“午”二字渗出黑血,在掌心汇成龙形,龙身缠绕着北斗令,鳞片上反射出我父亲被追暗者围攻的画面。
我咬着牙后退,后背撞上一块悬浮的镜面。镜中映出的不是我的脸,而是父亲被追暗者围攻的画面。他浑身是血,将北斗令碎片塞进我襁褓时,血滴在令身留下的纹路,竟与我后颈的胎记一模一样。初代堂主的指尖触到我的眉心,冰凉刺骨:“看清楚了吗?你的每一次呼吸,都是我重生的倒计时。从你父亲把碎片植入你体内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是我的容器。”
裂隙深处突然传来苏清荷的呼喊,画面切换到归墟岛祭坛。沈雨被绑在中央石柱上,她的眼睛己经变成纯黑色,头发根根竖起,像是被静电吸附。而云九霄正把最后一块刻着“云林”的令牌砸进祭坛,他的指甲缝里渗着黑血,每砸一下,祭坛周围的紫雾就浓郁几分。火山口的紫雾里,无数双手从裂隙伸出,那些手的手腕上都戴着断裂的银镯——正是追暗者的标记,每只手都在拼命抓取,仿佛要把活人拖进地狱。
“林夏!他们要在日出时完成血祭!”苏清荷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举着DV机躲避追暗者的攻击,镜头剧烈晃动,只能看到满地的符咒和血迹,“沈墨的Locator能定位所有云氏血脉,你必须——”她的画面突然被雪花覆盖,祭坛周围的十二道令牌同时亮起,沈雨的身体开始升空,胎记化作巨大的黑莲,花瓣上刻满我从未见过的古老文字,每一道纹路都在吸收周围的光线,让整个祭坛陷入黑暗。
初代堂主的虚影趁机侵入我的意识,无数画面涌来:五百年前他如何用云氏血脉血祭,如何将反抗者的魂魄炼成令牌,甚至父亲当年带着碎片逃跑时,被他种下的追踪咒——原来沈墨的Locator不是天生,是父亲为了保护我,将追踪咒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你父亲以为牺牲自己就能切断联系,可笑,Locator从来不是血脉标记,而是灵魂契约。”初代堂主的声音里带着得意,“现在,契约的终点就是你。”
我低头看向北斗令,黑白两面正在剧烈震颤,像是随时会爆裂开。母亲临终前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她摸着我的脸说:“夏儿,影子越黑,光才越亮。云氏的力量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像天上的月亮,有阴面也有阳面,缺一不可。”我突然想起沈念欢的信——她说过,北斗令不是武器,是秤杆,而人心是砣。
“那就让我重新称一称。”我握紧令身,任由黑色纹路爬上手臂,那些纹路像活物一样蠕动,却没有带来痛苦,反而让我感到力量在汇聚,“你以为黑暗只能用来毁灭?但影子也能挡住子弹,也能让光的轮廓更清晰。”当黑光与金光在体内交汇时,裂隙中的所有镜面同时碎裂,玻璃碴子在空中飞舞,初代堂主的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叫,他的身体开始出现裂痕,露出里面缠绕的黑色锁链。
我看见沈念欢留在DV里的最后影像:她在镜渊井底藏了枚“光暗平衡符”,符纸上的云纹龙形与我掌心的纹路完全吻合。我集中精神,将灵力注入掌心,龙形纹路突然发出强光,裂隙中的时空乱流竟开始平息,那些飞舞的碎片重新拼成云氏宗祠的模样,门后站着的,是所有在镜渊见过的灵牌主人,他们的手中都握着光点,那些光点汇聚成锁链,缠住初代堂主的虚影。
“因为我是云氏后人。”我将北斗令插入裂隙的缝隙,令身的黑白双鱼化作真正的鱼形,在时空乱流中游动,鳞片闪烁着金银双色光芒,“光与影都是我的一部分,但怎么用,由我决定。我可以用黑暗挡住邪恶,也可以用光明照亮前路,这才是云氏血脉的真正力量。”
穿云箭的流光再次出现,将我推向归墟岛。临走前,我看见初代堂主的虚影在裂隙中崩溃,他的身体化作无数黑色蝴蝶,每只蝴蝶的翅膀上都刻着“执念”二字,随着时空乱流飘散。而在他消散的瞬间,沈雨的身体从祭坛坠落,她胸口的黑莲正在迅速褪色,露出原本的胎记——那不是黑莲,而是一朵半开的白色云纹,在阳光下显得纯净而美丽。
渔船的马达声突然响起,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甲板上,手里紧握着完整的北斗令。苏清荷浑身是血地趴在方向盘上,她的头发被烧焦了一片,脸上有一道深长的伤口,却咧开嘴笑了:“欢迎回来,救世主。不过咱们有麻烦了——”她指向远处的海平面,那里升起一片诡异的黑雾,黑雾中隐约可见沈氏老宅的轮廓,像是被某种力量从海底拽到了海面,“镜渊的时空门虽然关了,但有人在沈氏地下室重启了初代堂主的镜像阵,而阵眼……”
她的话被北斗令的蜂鸣打断,令身的黑色部分突然变得滚烫,像是在呼应某种召唤。我摸向手腕,银镯不知何时己经合拢,上面的“守”“护”二字变成了“光”“影”,触感温润,像是母亲的手在轻轻抚摸。远处的黑雾中传来锁链断裂的声响,而在苏清荷的DV机里,我看见沈氏地下室的青铜镜前,站着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他穿着黑色风衣,手中拿着的,正是周明远没能说完的那块碎片——碎片上的云纹与父亲的断剑纹路一模一样。
“他是谁?”我握紧剑柄,心跳得飞快,手心冒出冷汗。
苏清荷擦了擦镜头上的血,声音里带着恐惧和困惑:“不知道,但他手里的碎片……和你父亲的断剑纹路一样。而且他的墨镜下——”她放大画面,男人的瞳孔里竟倒映着初代堂主的脸,瞳孔周围爬满黑色血管,“他的眼睛,和云承当年变成镜像人时一模一样。难道他就是初代堂主的‘影武者’?沈念欢的笔记里说过,影武者是用初代堂主的影子炼成的活容器,专门替他完成最黑暗的仪式……”
海风突然变得刺骨,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脸。北斗令在掌心震动,像是在警告什么。苏清荷关掉DV机,从口袋里掏出沈念欢的最后一支穿云箭,箭尾的红羽毛己经变成了黑色,羽毛根部有淡淡的血迹:“不管他是谁,镜渊之战后,所有追暗者的令牌都失效了,除了他手里那一块。而沈念欢的笔记里还说过,影武者需要用纯血云氏的心脏来维持形态,难道他……”
她的话被天空中突然出现的紫色闪电打断。归墟岛的位置升起巨大的黑色漩涡,而漩涡中央,赫然是沈氏老宅的地下室入口,入口上方的青铜镜散发出妖异的红光,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在盯着我们。我握紧苏清荷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这是唯一真实的触感,在这个光与影交错的世界里,唯一确定的,是我们还活着,还能继续战斗。
“走吧。”我站起身,北斗令的黑白两面在阳光下闪烁,黑色纹路不再狰狞,反而像是金色的花边,“不管他是影武者还是谁,只要他还想用云氏血脉搞事情,我就把他的阴谋砸个稀碎。大不了拼尽全力,反正我不是一个人,云氏的光永远不会熄灭。”
苏清荷笑了,她打开DV机,镜头对准我们沾满血迹的脸,镜头里的我们狼狈却坚定:“这次要拍个大团圆结局,听见没?我可不想再剪辑血腥画面了。等打完这一仗,我要去吃火锅,要加双倍辣油,还要……”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却很快擦干眼泪,“还要把这些破事写成书,就叫《我和云氏后人的那些年》,肯定畅销。”
渔船冲向黑雾的瞬间,我看见海平面上的日出——这是归墟岛血祭失败后的第一个黎明,阳光穿过云层,在我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而在那影子里,我仿佛看见云伯、沈念欢、周明远,还有无数云氏族人的轮廓,他们的手叠在我们肩上,推着我们向黑暗深处走去。
因为光越亮,影子就越清晰。而我们的影子,终将成为阻挡黑暗的墙。哪怕前路再危险,只要我们还在,云氏的守护就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