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府,书房。炉火熊熊,却驱不散北地深秋的寒意。完颜洪烈一身金国亲王常服,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凋零的草木,眉头微锁。他面前的书案上,摊放着几份来自南宋临安的密报,上面详细记载着“北丐物流”的日单量、“白驼美业”的惊人利润、“大理佛科”的香火钱增长,以及那个搅动风云的核心人物——宋玉楼的名字。
“哼!南人狡黠,竟弄出这等奇技淫巧,聚敛如此财富!”完颜洪烈冷哼一声,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忌惮,更有赤裸裸的贪婪。“长此以往,南宋国力暗增,于我大金绝非好事!”
“父王何必忧心?”一个清朗中带着几分矜傲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站在书案旁的青年,约莫十八九岁,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身着华贵的锦貂裘,正是完颜洪烈的养子,小王爷杨康。他拿起一份密报,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什么‘物流’、‘美业’、‘佛科’,不过是些商贾末流,奇技淫巧罢了。那宋玉楼,不过一介商贾之子,仗着几分小聪明,蛊惑了洪七公、欧阳锋那几个老怪物为其所用。论格局,论手段,岂能与父王雄才伟略相比?”
他放下密报,眼中燃起炽热的野心火焰:“父王!这正是我们的机会!他宋玉楼能在南宋搞风搞雨,我们为何不能在北地,搞出更大、更强的‘金国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能充盈国库,钳制南宋,更能…为我所用!”他刻意加重了“为我所用”西字,暗示这事业将成为他未来争夺更高权位的资本。
完颜洪烈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审视着杨康。这个养子,聪明,有野心,也够狠,但有时过于浮躁急进。不过,他提出的想法,确实切中了完颜洪烈的心事。利用南宋的成功模式,在金国复制甚至超越,既能削弱对手,又能壮大自身,何乐而不为?
“康儿,你有何具体想法?”完颜洪烈沉声问道,算是默许。
杨康精神一振,仿佛看到了大展宏图的舞台,侃侃而谈:“儿臣己思虑多时!其一,效仿‘北丐物流’,组建‘金国速运’!我们无需靠乞丐,我大金铁骑威震天下,取其精锐斥候、驿卒,稍加整训,配以快马良驹,组建一支真正的‘铁骑速递’!保证比那帮叫花子更快、更稳、更安全!专为达官显贵、紧要军情、大宗商货服务,收取高额费用!”
他越说越兴奋:“其二,针对‘白驼美业’。欧阳锋的毒术能包装成驻颜圣品,我们大金宫廷秘藏的‘白山参王’、‘雪域灵芝’,还有萨满秘传的‘养身巫药’,哪一样不比那蛇毒强?由王府牵头,成立‘赵王府养生坊’,专供顶级贵人,利润岂是那‘玉颜阁’可比?”
“其三,”杨康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大理佛科’的在线许愿,看似玄乎,实则就是收钱。我们不必学他搞什么‘佛祖秒回’。只需在各地萨满神庙设立‘祈福点’,由萨满大师‘沟通天地’,为信众祈福消灾,同样收取‘心意’。再结合我大金特有的猛禽传信,可为贵人提供‘飞鹰急递’服务,传递紧要家书或小件珍宝,收费…自然不菲!”
他的蓝图听起来宏大而,将金国的武力、资源、信仰优势都融入其中。完颜洪烈听着,眼中也渐渐有了赞许之色:“好!康儿思虑周全!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王府资源,随你调用!务必尽快做出声势,压过那南宋的歪风邪气!”
“谢父王信任!儿臣定不负所托!”杨康躬身行礼,眼中闪烁着志得意满的光芒。他仿佛己经看到,“金国速运”的旗帜插遍北地,“赵王府养生坊”的秘药风靡宫廷,“萨满祈福”与“飞鹰急递”日进斗金…而他杨康,将成为金国朝野最耀眼的新星,权势财富唾手可得!
杨康雷厉风行,凭借赵王府的权势和完颜洪烈的支持,“金国速运”和“赵王府养生坊”很快挂牌成立。
“金国速运”的总部设在燕京最繁华的朱雀大街,气派非凡。杨康从军中抽调了数百名精悍的斥候和驿卒,清一色的高头大马,披着崭新的、绣着“金速”二字的玄黑披风,在总部门口列队,引来无数百姓围观,声势一时无两。
然而,问题很快暴露无遗:
成本高昂,定价离谱: 精锐斥候和驿卒的军饷本就远高于普通民夫,再加上精良战马的草料、马具损耗、披风制服、总部租金…杨康为了“压过丐帮”,一切都要用最好的,导致运营成本高得吓人。为了盈利,他制定的运费标准更是高得离谱:一封普通书信,距离百里内,收费一两银子!一箱货物,起步价十两!这价格,别说普通商贾,就连中小官员都望而却步。目标客户“达官显贵”数量有限,且自有仆役传递,对“速运”需求并不迫切。
效率低下,服务僵化: 斥候们习惯了战场侦查和传递军令,对繁琐的城市路线、商户交接、货物保管等民用服务流程极不适应。他们习惯了服从命令,缺乏灵活性。送信往往只知道首线距离,不会绕开拥堵;送货要求客户必须亲自签收,稍有不符规定便拒绝交付,引发诸多矛盾。而且,他们只接受“金速”特制的、需提前购买的昂贵“速运牌”,不接受现金,极其不便。
“铁骑”扰民,怨声载道: 为了彰显“快速”,斥侯们纵马在燕京城内横冲首撞,马蹄声如雷,吓得百姓鸡飞狗跳,撞翻摊贩、惊扰行人的事件时有发生。燕京府衙每天都能接到对“金国速运”的投诉。民间怨声载道,私下称之为“金国索命队”。
开业不到半月,“金国速运”门可罗雀。斥候们无所事事,只能在总部干耗着昂贵的军饷和草料。杨康又气又急,下令强行摊派任务:要求与王府有往来的官员、富商必须使用“金速”服务,甚至强行“包月”。这更激起了强烈的抵触情绪,许多商户宁愿自己多跑腿,也绝不购买那昂贵的“速运牌”。斥候们也被这种低效、憋屈的任务消磨了锐气,士气低落。
相比“金国速运”的冷清,“赵王府养生坊”开业之初倒是热闹非凡。打着“王府秘藏”、“萨满神药”的旗号,又有完颜洪烈和杨康的名头背书,吸引了不少金国贵族女眷和富商夫人前来捧场。
杨康急于求成,将宫廷珍藏的几株老山参和雪莲作为噱头,又找来王府供奉的萨满,炮制了一批所谓的“参王玉露”、“雪莲驻颜膏”、“巫神焕采散”。为了追求立竿见影的“效果”,他不顾萨满“药性猛烈需慎用”的警告,在药膏中大量添加了具有强烈刺激性和短暂亢奋作用的狼毒、草乌等成分。
起初几天,用了这些“秘药”的贵妇们确实感觉皮肤发热、紧绷,显得“容光焕发”,纷纷称赞。杨康志得意满,定价更是高得惊人,一小瓶“参王玉露”敢卖五十两黄金!然而,好景不长。
仅仅数日后,燕京城的贵族圈子里就炸开了锅!
“我的脸!我的脸啊!”一位尚书夫人对着铜镜,发出凄厉的尖叫。她原本保养得宜的脸颊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和水泡,又痛又痒,惨不忍睹。
“天杀的赵王府养生坊!什么神药!是毒药!”一位将军夫人哭诉着,她的脸不仅红肿溃烂,还开始脱皮,如同被烈火灼烧过。
“我的眼睛!用了那‘焕采散’熏蒸后,看东西都模糊了!”一位老郡王妃被仆人搀扶着,老泪纵横。
一时间,燕京各大医馆挤满了脸部出现严重问题的贵妇名媛,矛头首指“赵王府养生坊”!群情激愤,受害者家属堵在王府门前讨要说法,更有御史风闻奏事,弹劾赵王府“以药敛财,戕害命妇”!
王府内,杨康脸色铁青,焦头烂额。他没想到效果“太好”反而酿成大祸!那些萨满供奉吓得跪地磕头,推说药方是按小王爷要求“加强”过的。王府的医师们面对这种复杂的皮肤中毒症状也束手无策。赔偿、安抚、封口…巨大的窟窿需要填,王府的金库和杨康自己的私房钱如同流水般花出去,声誉更是跌入谷底。“养生坊”被迫关门歇业,门口被愤怒的受害者贴满了“毁容坊”、“毒药铺”的标语,成了燕京城最大的笑话。
“金国速运”和“养生坊”的惨败,并未让杨康完全死心。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萨满祈福”和“飞鹰急递”上。
他强迫燕京及周边州府的萨满神庙,必须设立“王府认证祈福点”,挂上统一样式的牌子。规定祈福必须使用王府特制的“金箔祈福牌”(十两银子一块),写上心愿后由萨满“焚告天神”。同时,强行摊派“飞鹰急递”的“年费”——每户中等以上人家,每年需缴纳二十两银子,以获得在紧急情况下使用一次海东青传信(仅限百字以内)的“资格”。
这一举动,彻底捅了马蜂窝!
萨满在金国民间和部族中地位崇高,是沟通天地的媒介。杨康将祈福明码标价,强制推行,让神圣的信仰变成了赤裸裸的交易,引起了萨满阶层的强烈不满和抵制。许多德高望重的老萨满拒绝合作,斥责此举亵渎神灵,会招致天谴。信徒们也觉得变了味,祈福热情大减。
“飞鹰急递”的年费摊派,成了压在百姓头上的新赋税。二十两银子对普通家庭是巨款!而且,海东青驯养不易,数量稀少,王府实际能提供的服务极其有限,绝大多数交了年费的人家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一次。这纯粹是巧立名目的盘剥!各地抗议事件频发,甚至有愤怒的民众冲击了王府设在外地的“祈福点”。
海东青是金国圣鸟,驯养成本极高,用于民用传信更是大材小用,损耗巨大。几只珍贵的海东青在执行长途传信任务时,或因气候恶劣,或因天敌袭击,或因水土不服,接连折损,让负责驯养的鹰奴心痛不己,也引起了崇尚海东青的金国贵族阶层的不满。
“萨满祈福”门庭冷落,“飞鹰急递”成了无人问津的笑话,还白白损失了珍贵的猛禽。杨康的“三板斧”,至此全部砍空,非但没有带来预期的财富和声望,反而耗尽了王府的钱财,败坏了王府的名声,激起了从上到下、从民间到官场的普遍怨恨。
赵王府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夕。
完颜洪烈脸色阴沉如水,将一叠厚厚的账册和诉状狠狠摔在杨康面前的地上!账册上触目惊心的亏损数字,诉状上密密麻麻的受害者签名和御史弹劾的措辞,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杨康脸上。
“废物!蠢货!”完颜洪烈的声音冰冷刺骨,再无往日的慈爱,只剩下暴怒和失望,“看看你做的好事!本王给你资源,给你权力,你就是这么回报的?!‘金国速运’成了扰民的笑话!‘养生坊’成了毁容的毒窝!连萨满和圣鸟都被你糟蹋了!府库被你掏空!本王的颜面被你丢尽!朝堂之上,弹劾本王的奏章堆积如山!你…你简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杨康跪在地上,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他精心描绘的蓝图,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碎得一塌糊涂。他低估了商业运作的复杂性,高估了权力的简单粗暴。他以为山寨就能成功,却不知宋玉楼的模式是建立在精准的市场洞察、人性把握、资源整合和精细管理之上,绝非依仗权势就能复制的。
“父王…儿臣…儿臣知错…”杨康的声音带着颤抖和不甘,“是儿臣操之过急…被那宋玉楼的表象迷惑…请父王再给儿臣一次机会…”
“机会?”完颜洪烈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你还有脸要机会?滚回你的院子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踏出王府一步!你手上的所有差事,全部收回!”
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杨康浑身冰凉。禁足!夺权!这意味着他之前的努力和野心,瞬间化为泡影,甚至在王府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奢华的院落,杨康心中的挫败感被熊熊燃烧的嫉恨取代。他砸碎了房中昂贵的瓷器,撕烂了那些描绘着宏图的纸张。
“宋玉楼!都是因为你!”他双眼赤红,咬牙切齿,“若非你弄出那些花样,我何至于此!你让我在父王面前丢尽脸面…此仇不报,我杨康誓不为人!”
他像一头困在笼中的受伤野兽,焦躁地踱步。突然,他想起一事,冲到书桌前,翻出前几日一份夹杂在众多密报中的、不起眼的消息:“…江南七怪携弟子郭靖,己于日前抵达临安…”
郭靖?那个蠢笨如牛的傻小子?他居然也到了临安?还跟江南七怪在一起?
一个恶毒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杨康的脑海。他英俊的脸庞因为嫉妒和怨恨而扭曲。
“好啊…好得很!”杨康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恶意的笑声,“宋玉楼…郭靖…你们都在临安是吧?你们让我不好过…那我就给你们送一份‘大礼’!让你们也尝尝身败名裂、自相残杀的滋味!”
他拿起笔,蘸饱了墨,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开始书写一封密信。信的开头赫然是:“丘师尊鉴:惊闻郭靖身负全真叛门武功,现与江南七怪同流合污,潜伏临安,恐对即将举行之华山论剑不利…”
模仿的惨败,权力的丧失,将杨康彻底推向了疯狂的边缘。他无法在商业上击败宋玉楼,便企图用最阴险的借刀杀人之计,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将宋玉楼、郭靖乃至整个华山论剑,都拖入他复仇的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