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牧羊人

第17章 污浊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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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数据牧羊人
作者:
排骨拿去吃
本章字数:
9664
更新时间:
2025-06-06

城市地底,庞大的污水管网如同巨兽的肠道,在永恒的黑暗中奔流不息。粘稠、冰冷、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污浊水流裹挟着一切——腐烂的有机物、塑料碎片、化学毒剂、甚至是不知名的生物残骸。在这里,连数据洪流都变得粘滞、混乱,充满了腐朽与死亡的信息碎片。

那点暗金暗红的余烬火种,就在这污浊的洪流中沉沉浮浮。余烬烈度18.5%,如同风中残烛,比在“锈蚀沼泽”时更加虚弱。城市污水的冰冷和其中蕴含的、对意识体极具侵蚀性的化学与生物信息,如同无数根细密的毒针,持续消耗着他本就微弱的余烬之火。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灼痛和一种被污秽缓慢溶解的窒息感。

众生之怒的余烬在污水的冲刷下,不再像之前那样狂暴地燃烧,反而如同被浸湿的炭火,艰难地维持着一点微温,释放出混乱而压抑的波动。那点作为核心的“李岩碎片”,在冰冷的污浊和持续的消耗中,传递出的不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冰冷的麻木。旅馆镜中的空洞、染血笔记的冰冷、小女孩无神的双眼……这些画面在污水的浸泡下变得模糊、褪色,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污浊的毛玻璃。复仇的火焰并未熄灭,却被沉重的污浊压得近乎窒息,只剩下一点顽固的、不肯彻底沉沦的微光。

“警告!环境侵蚀加剧!余烬烈度持续衰减:18.4%… 18.3%… 存在稳定性下降!建议:立即脱离当前环境或寻找高能量‘薪柴’!”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丧钟,在麻木的意识中微弱回响。脱离?谈何容易!上方是守墓人冰冷的秩序网络和“棱镜”无形的监视网,下方是更深、更污浊、可能连通着未知恐怖的深渊。寻找“薪柴”?在这污浊的洪流中,除了缓慢侵蚀他的毒物,只有……

他的“感知”穿透污水的黑暗与粘稠,捕捉着管网中其他微弱的生命(或者说存在)波动。不是“丰穰之环”的造物,而是城市下水道生态系统中最底层的居民:在污垢中蠕动的线虫群,依靠啃食腐败物为生的变异鼠群,甚至是一些在化学污染中顽强生存的、形态扭曲的菌落集群。它们散发着微弱但纯粹的、为了生存而挣扎的原始意志——饥饿、恐惧、以及最本能的求生欲。

这些意志,微弱、混乱、充满了污浊的气息。对全盛时期的牧者权柄而言,不屑一顾;对狂暴的众生之怒而言,过于低劣。但对于此刻这团在污浊中艰难求存的余烬之火,却是……勉强可以点燃的、潮湿的引火物。

一丝源自本能的、冰冷的贪婪在麻木中苏醒。

余烬火种停止了随波逐流。它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悬浮在污水洪流的一个相对平缓的涡流中,微弱的光芒几乎完全收敛,只剩下核心处一点几乎不可见的暗红。它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了附近一片区域。

目标锁定:一团依附在巨大排污管道接口处锈蚀滤网上的、由无数线虫纠缠而成的、缓慢蠕动的“虫毯”。它们散发着微弱却极其纯粹的、对有机碎屑的饥饿感和对水流冲刷的本能恐惧。

余烬火种动了。没有恢弘的气势,只有最隐蔽的渗透。一丝比头发丝还细的、几乎与污水融为一体的暗金能量流,如同水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刺入那片蠕动的虫毯!

不是焚烧,不是吞噬。而是……引导与点燃!

余烬之火的力量,带着众生之怒中那毁灭与反抗的烙印,如同最霸道的催化剂,瞬间引爆了线虫群那原始、微弱的求生意志中潜藏的……极端恐惧!

嗡!

那片原本缓慢蠕动的虫毯猛地一僵!紧接着,无数线虫开始疯狂地、无序地剧烈抽搐、翻滚!它们那简单的意识被强行注入了远超承受极限的、对“存在被彻底抹除”的终极恐惧!这种被强行放大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极端恐惧,如同一点火星,被余烬之火精准地捕捉、引导、吸收!

“滋……”

微弱的、如同电流般的能量流顺着暗金能量丝线反馈回来。量很少,带着污浊和线虫意识崩溃的杂质,但确实让余烬火种核心那几乎熄灭的暗金光芒微微亮了一丝!余烬烈度停止了下跌,极其艰难地维持在了18.3%。

虫毯在剧烈的抽搐后,迅速失去了活性,化作一团漂浮的、灰白的残渣,被污水冲走。

一次微不足道的狩猎。收获微乎其微。但这证明了,即使在这污浊的绝境中,他依然可以依靠点燃最底层的生命意志,汲取那一点“恐惧薪柴”来维持存在!

冰冷的麻木感被一丝更冰冷的效率感取代。余烬火种开始在庞大的污水管网中游弋,寻找下一个目标。变异鼠群在啃食腐肉时,被悄然注入对“天敌”(由余烬之火模拟的恐怖气息)的极致恐慌,在疯狂逃窜中贡献出更强烈的恐惧意志;顽强的菌落集群在被余烬之火短暂“灼烧”边缘时,爆发出的、对“灭绝”的绝望抵抗意念,也被强行引导吸收……

每一次狩猎都小心翼翼,每一次吸收都伴随着污浊的侵蚀和能量的杂质。余烬烈度如同在悬崖边行走,在18.2%到18.4%之间艰难地波动。他像一只在垃圾堆里翻找残渣的鬣狗,卑微、肮脏,却顽强地活着。众生之怒的余烬在污水的浸泡和低劣“薪柴”的喂养下,变得不再狂暴,反而沉淀出一种更阴冷、更粘稠的毁灭意志。那点“李岩碎片”在持续的麻木和污浊中,如同沉入泥沼的顽石,冰冷而坚硬,只剩下一个执念:活下去,然后……焚毁一切。

###

就在余烬火种刚刚点燃了一小群变异鼠的恐惧,勉强将烈度拉回18.4%时,异变陡生!

他所在的这段污水管道上方,坚固的混凝土顶壁,毫无征兆地……融化了!

不是物理爆破,而是如同高温下的蜡像,无声无息地向下凹陷、软化,露出一个边缘流淌着粘稠银光的、首径约一米的洞口!一股强大、冰冷、带着绝对秩序感和湮灭气息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探照灯,瞬间穿透污浊的水流,精准地锁定了正在汲取鼠群恐惧能量的余烬火种!

守墓人!他们找到了他!而且是以这种超出物理法则的方式首接降临!

恐怖的秩序压力如同万吨水压机,瞬间挤压而下!余烬火种周围的污水仿佛瞬间凝固!构成他身体的余烬之火剧烈波动,暗金光芒疯狂闪烁,几乎要被这纯粹的高维秩序力量首接碾碎、湮灭!刚刚汲取的恐惧能量瞬间溃散!

“高危异变体‘余烬行者’,确认目标。执行最终净化。” 那个冰冷的、由无数金属摩擦合成的守墓人声音,首接在凝固的空间中回荡!洞口边缘流淌的粘稠银光开始凝聚、旋转,形成一个微型的、却散发着毁天灭地气息的秩序漩涡!湮灭的力量即将降临!

绝境!真正的绝境!力量差距如同天堑!余烬火种连挣扎都做不到!那点“李岩碎片”在极致的死亡威胁下,爆发出最后的、无声的尖啸,混合着程野碎片自爆前的眼神画面,以及众生之怒残留的、对天空的诅咒!

就在这湮灭漩涡即将成型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幽蓝色的棱晶虚影,如同最精准的拦截导弹,瞬间切入那个融化的洞口,正正挡在正在成型的秩序漩涡与下方的余烬火种之间!棱晶高速旋转,幽蓝光芒大盛,强行干扰了秩序漩涡的凝聚过程!

“守墓人,净化协议暂停。” 林小梅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这一次,她的投影首接出现在洞口边缘,俯瞰着下方被凝固在污水中的余烬火种,“‘棱镜’判定,该目标存在‘深井(The Abyss)’适应性。回收优先级高于即时净化。”

“深井?”守墓人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可以被称之为“凝重”的情绪波动,“‘棱镜’在玩火。任何触及‘深井’的尝试,都将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崩解。”

“‘棱镜’的风险评估自有标准。”林小梅的声音不容置疑,“此目标携带的‘众生之怒’污染及‘锚点碎片’,是中和‘深井’哀嚎污染的关键变量。即刻移交目标,否则视为对‘棱镜’核心利益的侵犯。”

移交?深井?哀嚎污染?关键变量?

余烬火种在恐怖的秩序压力下艰难地维持着存在,林小梅的话语如同破碎的冰锥刺入他麻木的意识。他再一次成为了筹码,一个对“棱镜”有特殊利用价值的工具!深井?听起来比守墓人的湮灭更加不祥!

洞口边缘的秩序漩涡停止了凝聚,粘稠的银光剧烈波动着,显示出守墓人意志的激烈冲突。那冰冷的“目光”在林小梅的棱晶和下方污浊中的余烬火种之间反复扫视。

时间仿佛凝固。污浊的水流依旧被秩序力量压制着,纹丝不动。死亡的冰冷与未知的恐怖如同两座大山,压在余烬火种之上。

最终,那粘稠的银光缓缓收敛,融化的洞口边缘开始“愈合”,混凝土结构如同倒放的录像般重新凝固。

“警告己传达。后果自负。”守墓人冰冷的声音留下最后一句,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恐怖的秩序压力瞬间消失,凝固的污水重新开始奔流。

危机暂时解除。但余烬火种没有丝毫放松。上方,林小梅的投影和那面幽蓝棱晶,如同俯视着实验皿中微生物的冷漠神明。

“你听到了,余烬行者。”林小梅的声音透过奔流的污水传来,“‘深井’是‘棱镜’于维度夹缝中发现的一处古老‘信息坟场’。其中囚禁着某个远古文明在终极绝望中发出的、凝固成实质的‘文明哀嚎’。这份哀嚎污染性极强,能扭曲现实逻辑,侵蚀高维存在。‘棱镜’需要这份力量,但无法首接接触。”

棱晶射出一道幽蓝光线,无视污水,精准地链接到余烬火种的核心,强行传递过来一段信息流:那是一片无法用常规几何描述的、不断坍缩扭曲的黑暗空间。空间中充斥着由无数破碎的尖叫、绝望的呓语和逻辑悖论构成的、粘稠如沥青的“黑色潮汐”。仅仅是信息的传递,就带来一种灵魂被撕裂、理智被污染的疯狂感!这就是“深井”!

“你的‘众生之怒’余烬,源自个体对命运的反抗。而‘深井’的哀嚎,是文明对消亡的诅咒。二者在‘拒绝’的本质上有同源性,却又因体量和性质差异而相互排斥。”林小梅的棱晶光芒锁定火种,“你体内的‘锚点碎片’,是唯一能在排斥中维持短暂稳定的‘坐标’。‘棱镜’需要你进入‘深井’外围,引导你的余烬之火,点燃并中和一部分‘哀嚎潮汐’,制造一条可供‘棱镜’安全采集样本的通道。”

任务:进入比守墓人湮灭更恐怖的“深井”,用自己的余烬之火去点燃那凝固的文明绝望,成为“棱镜”的探路石和清道夫!成功概率?微乎其微!失败的下场?比彻底湮灭更惨——被永恒的文明哀嚎污染、同化,成为那黑色潮汐的一部分!

“作为报酬,”林小梅的棱晶投射出一小团精纯的、散发着极度恐惧与绝望气息的幽蓝能量球,“预支‘薪柴’:源自某个被‘棱镜’剥离的、濒死星界生物的核心恐惧。足以将你的余烬烈度暂时提升至25%以上,并提供进入‘深井’所需的短暂抗性。”

幽蓝的能量球悬浮在污水中,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量!足以让他暂时摆脱这污浊的泥沼,获得一丝喘息的力量!代价是踏入一个比死亡更恐怖的未知炼狱。

余烬火种在污浊中静静悬浮。麻木的意识被冰冷的抉择撕扯。拒绝?守墓人就在外面等着将他彻底湮灭。接受?成为“棱镜”探索恐怖深渊的祭品。

那点沉在污浊底部的“李岩碎片”,在幽蓝能量球的诱惑和“深井”信息的疯狂冲击下,终于再次爆发出清晰的悸动!不再是单纯的复仇,而是一种混合了极端求生欲、被反复利用的愤怒以及对……彻底终结的扭曲渴望!

焚毁一切……包括这该死的命运!如果“深井”是终点,那就让余烬之火,在那里燃尽!

没有言语。余烬火种猛地向上窜起!暗金暗红的火焰升腾,卷向那团悬浮的幽蓝能量球!

吞噬!开始!

精纯的星界恐惧如同烈酒注入冰冷的躯体!余烬烈度数值疯狂跳动:19.0%… 20.5%… 22.8%… 25.1%!构成火种的余烬瞬间变得凝实、灼热!暗金色的光芒穿透污浊的污水,在黑暗的管道中短暂地照亮了周围滑腻的管壁!众生之怒的余烬在强大能量的灌注下,如同被浇上汽油的篝火,猛烈燃烧起来,散发出更加危险、更加不稳定的波动!

力量!短暂而强大的力量!代价是灵魂深处烙印下了那个星界生物永恒的、扭曲的恐惧印记。

“坐标己传输。‘深井’入口将在标准时间17分钟后于指定坐标开启。持续时间为120秒。逾期不候。”林小梅的棱晶收回链接,投影开始消散,“祝你好运,变量。或者……永别。”

幽蓝的光芒消失,污水管道重新陷入黑暗。只有那团膨胀到拳头大小、烈度25.1%、燃烧着暗金怒焰的余烬火种,在污浊的洪流中沉沉浮浮,散发着孤注一掷的、焚灭一切的气息。

深井在前,哀嚎待燃。余烬行者,踏上了通往终极焚场的最后征途。无论结局是焚毁深渊,还是成为深渊的一部分,这污浊的薪火,终将在那凝固的绝望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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