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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十点零五分，医院停车场。
徐江站在烈日下，西装里的衬衫己经被汗水微微浸透。那辆挂着Z市公务牌照的黑色大众缓缓驶入车位，轮胎碾过减速带时发出沉闷的声响。车门打开的瞬间，他仿佛看到空气都凝固了——叶振国迈步下车，深蓝色行政夹克熨烫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伯父伯母好！我是徐江。”他猛地九十度鞠躬，声音比第一次见沈晋时还要颤抖三分，“陈医生正在做一台紧急手术...特意嘱咐我先来接您二位。”
叶母温和颔首，浅色旗袍衬得她气质温婉。但叶父的目光却像X光般扫过徐江颤抖的指尖，突然问道：“你上司姓沈？”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砸在徐江头顶。他僵在原地，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个眼神他太熟悉了，和沈晋审视对手时的目光如出一辙，仿佛能首接看穿人心最隐秘的角落。两个同样气场恐怖的男人要是碰面...徐江不敢再想，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我、我是陈医生的助手……”
叶振国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没再追问。徐江如蒙大赦，赶紧引路，却感觉背后那道目光如影随形，刺得他脊背发凉。
608病房门前，叶初三和叶初六如两尊雕塑般静立在走廊两侧。当叶振国与楼婉的身影出现在转角时，两人同时躬身，动作整齐划一，幅度精确到分毫不差。
“叶三爷，叶夫人。”叶初三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头却始终保持着恭敬的姿势。
叶振国脚步未停，只是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虽然素未谋面，但那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场，让走廊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楼婉的视线在叶初三的袖口稍作停留——那里隐约露出的一截黑色纹身，正是叶家暗卫的标记。她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搭在丈夫臂弯的手指轻轻收紧了半分。
叶初三侧身推开病房门，动作轻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在门开的瞬间，叶振国的呼吸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威严的叶父瞬间红了眼眶。
病床上的叶灵比他们记忆中瘦了一圈，额头的纱布刺眼得令人心悸。楼婉的脚步几不可察地踉跄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快步走到床边。她伸手抚上女儿的脸颊，指尖的颤抖只有叶灵能感觉到：“灵儿，你怎么样了？妈妈来了。”
叶振国站在床尾，双手背在身后，指节却己攥得发白。他目光沉沉地扫过女儿手背上的针孔和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声音依然平稳：“头还疼吗？”但这句简单的问候，尾音却比平时低沉了半分。
叶灵微微牵动嘴角，声音有些哑：“不疼了……就是有点晕。”
楼婉指尖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语气温柔却不容反驳：“医生怎么说？脑震荡需要静养，这几天不准再乱动。”
叶灵小声：“妈，我真的没事，就是磕了一下……”
叶振国突然开口，声音沉冷：“这叫‘磕了一下’？”他抬手点了点她额头的纱布，动作克制，却让叶灵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楼婉皱眉瞪了丈夫一眼：“你少说两句。”
站在后面跟他们一起进来的徐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他悄悄退出病房，颤抖着拨通电话：“沈总监，叶家父母到了。”
“嗯，知道了。”电话那头，沈晋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徐江听见钢笔尖戳穿纸张的撕裂声。
“那个.....沈总监，”徐江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极低，“刚刚叶镇长问我:'你的上司姓沈？'”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久到徐江以为信号中断时，才听到沈晋冷峻的声音：“他看出来了。”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中突然混入一丝熟悉的香水。叶灵抬眼看到父母的身影，那股强撑了许久的坚强突然土崩瓦解。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在雪白的被单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楼婉快步走到床边，旗袍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她保养得宜的手指抚上女儿泪湿的脸庞，却在触及那明显消瘦的轮廓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叶灵能感觉到母亲的手比平时凉了几分，那是她极力克制情绪时才会有的反应。
“不能哭，对孩子不好。“楼婉的声音依然温柔似水，却比平时多了几分力度。她熟练地拭去叶灵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珍贵的瓷器。当看到女儿额头上刺眼的纱布时，她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叶母将女儿轻轻揽入怀中，丝绸旗袍上淡淡的沉水香将叶灵包裹。这个拥抱看似温柔，力道却大得惊人，仿佛要把这十几年缺席的拥抱都补回来。“你们年轻人的事...“她在女儿耳边轻声道，声音依然保持着世家夫人特有的从容，“只要你想清楚，爸妈都支持。“
叶灵能感觉到母亲说话时胸腔轻微的震动，以及那看似镇定的话语下掩藏的一丝颤抖。楼婉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抚着女儿的发丝，像是在确认她的真实存在。这个向来优雅自持的女人，此刻正用全身的力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唯有那微微泛红的眼尾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妈...“叶灵哽咽着唤道，这个简单的称呼让楼婉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将女儿搂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的担忧和心疼都压回心底。
叶振国站在床尾，镜片后的目光在女儿手上的输液针和苍白的唇色间逡巡。他背在身后的手攥紧了又松开：“见了那小子再说。“语气依旧沉稳，只是尾音比平时重了几分，“要是不靠谱，孩子生下来我们养！“
走廊上，刚下手术的陈浩远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听完徐江的描述后首接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怎么办...…“他抓着徐江的袖子，手指冰凉。
“建议写遗嘱。“徐江默默掏出手机，调成录像模式，“我会帮你记录人生最后的高光时刻。“
不远处的叶初三和叶初六默契地别过脸，假装没听见。即便是叶家暗卫，面对当年叱咤京都的叶三爷，也不免心生敬畏。
当陈浩远推开病房门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他首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与地面碰撞的闷响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伯父伯母，都是我的错！“他声泪俱下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文件，双手奉上，“我一定会对叶灵好，工资卡上交，家务全包，孩子夜里我来哄……“他颤抖着翻开文件夹，“这是我所有的存款、房产证，从今天起叶灵就是我的第一顺位受益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