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因为太久没见过好看的女人了?
没见过萧韵的军校的学生们不约而同地冒出这个念头。否则,怎么解释项沈两家的少爷和顾小白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立在原地?
项昊的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他在火车上躲萧韵躲得狼狈不堪,却忘了她本就是半个龙城人——从德国学成归来,自然要回龙城。
而沈文涛望着眼前的身影,只觉得熟悉又陌生。一年前,她和项昊头也不回地离开军校;一年后,他们竟又同时归来。
“该死。”沈文涛在心底暗骂一声,再也维持不住往日那副温润如玉、不动如山的模样。他的双腿先于理智做出反应,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紧紧拥入怀中。
熟悉的怀抱扑面而来,萧韵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迅速眨了眨眼,将湿意逼回眼底:“沈文涛……”
“你还知道回来......”沈文涛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几分哽咽。
萧韵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好了,同学们都看着呢。”
男人的身体顿时僵住了。萧韵噗嗤一声笑出声“现在知道害羞了?”
沈文涛松开怀抱的瞬间,顾小白己经像一阵风似的冲向萧韵,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萧韵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力撞得踉跄后退两步,练武之人的本能让她迅速稳住身形,抬手就给了顾小白一个爆栗。
“松开!”她佯装恼怒地呵斥,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顾小白捂着脑袋委屈巴巴:“韵姐!你可算回来了!“转头朝身后兴奋地招手,“昊哥!快来看啊!”
萧韵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阳光下,身着白色军校制服的项昊显得格外挺拔,那张总是挂着痞笑的脸上此刻竟显出几分局促。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尖,眼神飘忽却又忍不住往这边瞟。
“不必了。”萧韵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波澜,“己经见过了。”
“见过?”顾小白瞪圆了眼睛。
项昊闻言苦笑。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永远像本摊开的书。龙城军校谁不知道,在萧韵面前,没有人能说谎话。
他很快又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故意拖长声调:“萧大教官果然火眼金睛……”
提到教官二字,沈文涛才想起来除了萧韵还有一位萧教官,他转过身看向红洋装少女“请问您是萧晗萧教官吗?”
萧晗?
萧韵顿时愣在原地。
民国五年,军阀割据,硝烟西起。
大帅还只是一介小小团长之时,带兵南下之际,江南萧家以半数家财相赠,助其成就霸业。自此,萧家在这乱世中独得一方安宁,青砖黛瓦的萧府依旧守着秦淮河畔的烟雨。
但是大帅上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拍下一纸婚书,打破了这来之不易的平淡生活。
萧家双姝指给了项、沈两家的小少爷。美其名曰"秦晋之好",可萧父攥着烫金的婚帖,只觉掌心发凉。
这分明是悬在萧家头顶的一把刀。
自己的女儿,竟成了拉拢人心,制衡项沈两家势力的物品。
长女萧晗许给了项家公子,小女萧韵配与沈家公子。
“晗晗还好,她本身就爱慕项昊那小子,可我们韵韵怎么办?”萧母哭的肝肠寸断,却无可奈何。
为了不让萧家就此生出叛乱之心,大帅笑着举起酒杯对着萧父道“韵韵这娃娃我看着就喜欢,老萧,把她养在我身边,就放在沈家,正好和她未来的丈夫多处处感情!”
自从萧韵记事起,自己就生活在沈府。
萧韵从未见过父母和姐姐,这些看似最寻常的事情,她只能从侍女的口中得知。
原来自己也有父母,原来自己只是寄养在沈家。
每月初七都会收到母亲寄来的信,那些信的字迹时常被晕染得模糊。
年幼的萧韵会用指尖轻抚那些凹凸的痕迹,那是泪痕干涸后留下的印记。
信里絮絮说着院里的西府海棠开了,说着父亲新得的云子围棋,说着姐姐在学校又得了第一......却从不提为何独独少了一个她。
因着大帅的面子,沈家待她不错。
吃午饭时会有她爱吃的金丝虾仁,结束工作的沈国舜回家时也会给她带一串糖葫芦,逢年过节也有新衣服穿。
只是每当管家恭敬地唤她"萧小姐"时,檐下的风铃总会无风自动,像是提醒着她客居的身份。
萧韵的心理学书里藏着泛黄的全家照。
照片里父亲的手搭在姐姐肩上,那样自然而亲昵的姿势。
萧韵记不清自己翻看过多少次,只是相纸边缘早己被得起毛,像块柔软的绒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