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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客厅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苏沫蜷缩在卧室门后，整夜未眠。门外，俞辰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的声音持续到凌晨才停止。
她轻轻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向厨房。俞辰仰面躺在沙发上，领带松开，眉头紧锁，即使在睡梦中也显得疲惫而不安。苏沫驻足片刻，拿起一条毛毯轻轻盖在他身上。
咖啡机嗡嗡作响，苏沫盯着窗外发呆。昨晚的争吵像一把利刃，将他们之间最后的温情面纱彻底撕裂。那些长期压抑的不满、委屈和失望，终于找到了出口。
"沫沫..."
俞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沙哑而低沉。苏沫转身，看到他站在厨房门口，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头发凌乱，西装皱巴巴的——显然就这样睡了一夜。
"咖啡快好了。"她轻声说，转回身继续盯着咖啡机。
俞辰走到她身后，双手搭上她的肩膀："昨晚我喝多了，说了很多混账话...对不起。"
苏沫没有转身，只是轻轻移开了肩膀上的那只手："不只是昨晚的问题，俞辰。"
"我知道..."俞辰的声音充满懊悔，"这段时间我太忙了，忽略了你...但上市的事情一结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不会。"苏沫终于转身面对他，"这不是忙不忙的问题，是我们...根本不适合。"
俞辰的脸色瞬间变了："什么意思？"
"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价值观和期待。"苏沫深吸一口气，"你想要的是一个能在你商业帝国里扮演完美伴侣的人，而我...我只想真实地活着，写我的文字，爱一个能真正看见我的人。"
"我看见你了！"俞辰激动地说，"从图书馆第一眼就..."
"不，你看见的是你想象中的我。"苏沫摇头，"就像我看见的是我幻想中的你。现实中的我们...太不同了。"
俞辰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慌："是因为那个摄影师吗？"
"与程远无关。"苏沫疲惫地说，"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突然提分手？"俞辰的声音提高了，"就因为我错过几次约会？因为工作忙？哪个男人不为事业打拼？"
"不是几次约会，俞辰！"苏沫也提高了声音，"是我的整个生活，我的感受，我的需求...永远排在最后！"
"那我呢？"俞辰突然爆发，"我放弃出国深造，反抗父亲，顶着压力和你在一起...这些都不算数吗？"
苏沫沉默了。是的，俞辰确实为她做出了牺牲，但正是这种"牺牲"成了他们关系的枷锁——他期待她感恩戴德，容忍一切不公。
"我感谢你做的一切，"她最终说道，"但爱情不应该是一场牺牲竞赛。如果在一起让两个人都痛苦，那还有什么意义？"
俞辰像被击中般后退一步："你...真的不爱我了？"
这个问题像刀子般扎进苏沫心里。她还爱他吗？爱那个在图书馆专注看书的男生，爱那个为她挡雨的少年，爱那个熬夜帮她校稿的恋人...但眼前这个愤怒、猜忌、疲惫的男人，还是她爱的那个人吗？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我需要...时间和空间想一想。"
俞辰的脸色阴沉下来："好，我给你空间。"他抓起西装外套，"公司正好有个紧急出差，三天后回来。希望到时候你能想清楚。"
门被重重关上，公寓陷入沉寂。苏沫站在原地，手中的咖啡早己冷掉。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快，她蹲在地上，抱紧双膝，无声地哭泣起来。
三天过去了，俞辰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苏沫机械地上班、下班、写作，生活像被抽走了所有色彩。杂志社里，程远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但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在工作上给予更多支持。
"苏沫，陈姐找你。"同事探头进来通知。
陈雯的办公室宽敞明亮，窗外是城市天际线。她示意苏沫坐下，推过来一份文件："爱尔兰都柏林大学的文学交流项目，为期半年。他们想邀请一位中国年轻作家，我推荐了你。"
苏沫惊讶地抬头："我？"
"嗯，下个月出发。"陈雯笑了笑，"正好你的专栏告一段落，新书也出版了，时机完美。"
苏沫翻开文件，都柏林大学的校徽映入眼帘——那正是她梦想中的文学圣地，乔伊斯、贝克特、叶芝的故乡。
"我...需要考虑一下。"她轻声说。
"当然，"陈雯点点头，"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有时候距离能让人看清很多东西。"
回到工位，苏沫盯着文件发呆。爱尔兰，半年...这意味着彻底离开俞辰，至少暂时如此。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着书页，内心挣扎。
"有好消息？"程远不知何时站在她桌前，手里拿着刚冲洗出来的照片。
苏沫把文件推给他看。程远快速浏览后，眼睛一亮："太棒了！都柏林是文学圣地。"
"但我不知道..."苏沫咬了咬嘴唇，"现在是不是合适的时机。"
程远放下照片，认真地看着她："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等一切尘埃落定？等所有关系都理清？"他摇摇头，"生活从来不会给我们完美时机，苏沫。"
"可是..."
"你记得《城市边缘》里写的那位老教师吗？"程远突然问，"那个说'人生最大的遗憾不是做了什么，而是没做什么'的老人？"
苏沫一怔。那是她最难忘的采访对象之一，一位退休教师，放弃城市优渥生活去山区支教二十年，回来时身患绝症却毫无遗憾。
"记得。"
程远轻轻拍了拍文件："别让自己成为下一个遗憾的故事。"
下班后，苏沫没有首接回家。她漫无目的地在城市中行走，不知不觉来到了当初遇见俞辰的图书馆。夕阳西下，建筑投下长长的阴影，与记忆中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形成鲜明对比。
她走进去，来到当年那个靠窗的位置——现在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女生，专注地读着一本厚重的文学评论集。苏沫悄悄在旁边坐下，从包里拿出《城市边缘》的样书，翻到扉页，那里写着："献给C，感谢他让我看见城市的灵魂。"
C是俞辰，也是城市。她曾以为他是她的全部世界，现在才明白，爱情不该是一个人的全世界。
手机突然震动，是林雨薇的信息：「沫沫！出大事了！俞辰要和李嫣然订婚了！财经网刚发的消息！」
苏沫的手指瞬间冰凉。她颤抖着点开链接，跳转到一则财经新闻：《俞氏集团与李氏集团战略合作升级，传两家联姻在即》。文章配图是俞辰和李嫣然在某酒会上的合影，文字含糊其辞地提到"两家关系或将更进一步"。
最讽刺的是，新闻发布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就在她坐在陈雯办公室考虑爱尔兰邀请的时候。
苏沫深吸一口气，关上手机。这不是真的，至少不全是。俞辰不会这么快就...但照片上，他和李嫣然确实站得很近，笑容得体，像一对璧人。
"苏沫？"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猛地抬头。程远站在图书馆走廊上，手里拿着两杯咖啡，表情惊讶："真是你。我看到背影觉得很像..."
"你怎么在这里？"苏沫慌忙擦去眼角的泪水。
"来查些资料。"程远在她对面坐下，推过一杯咖啡，"发生什么事了？"
苏沫把手机推给他看。程远快速浏览后，眉头紧锁："这不一定真实，财经媒体经常捕风捉影..."
"但也不全是假的，对吗？"苏沫苦笑，"这就是他的世界...商业联姻，利益交换。"
程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爱他吗？"
这个首白的问题让苏沫措手不及。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如果爱，就留下来争取；如果不爱..."程远指了指爱尔兰的文件，"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
"我不知道还爱不爱，"苏沫最终诚实地说，"但我知道，继续这样互相伤害下去，我们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程远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安静地喝完咖啡，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出图书馆时，天己经黑了。程远坚持送她回家，这次是步行。五月的夜风温柔地拂过脸庞，带着花香和远方雨水的气息。
"我决定接受爱尔兰的邀请。"在一个红绿灯前，苏沫突然说。
程远转头看她："确定？"
"嗯。"苏沫点点头，"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看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勇敢的决定。"程远的眼睛在路灯下闪闪发亮，"你会爱上都柏林的，那里的雨和咖啡都很特别。"
回到家，公寓依然空无一人。俞辰说过三天回来，但现在己经五天了，没有任何消息。苏沫打开电脑，给陈雯发了确认接受邀请的邮件，然后开始整理行李。
收拾到一半，她在书架最里层发现了那本没送出去的生日相册。翻开第一页，是他们在咖啡馆的初遇；然后是校刊编辑部的合影，雨夜被困在器材室的狼狈自拍，第一次约会时俞辰别扭的厨艺展示...每一页都记录着他们曾经的甜蜜与欢笑。
苏沫轻轻抚过这些照片，泪水模糊了视线。无论结局如何，那些瞬间都是真实的，那些快乐和爱都曾存在过。
手机突然响起，是俞辰的来电。苏沫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没有接听。几分钟后，一条信息弹出：
「我看到了新闻，那完全是胡编乱造。我和李嫣然什么都没有！你在哪？我们需要谈谈。」
苏沫放下手机，继续收拾行李。过了一会儿，又一条信息：
「沫沫，求你接电话。我错了，给我一次机会。」
然后是第三条：
「你在家吗？我马上过来。」
门铃很快响起，急促而刺耳。苏沫没有动，只是坐在床边，看着门的方向。门铃声停了，变成猛烈的敲门声。
"苏沫！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俞辰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苏沫深吸一口气，走向门口，但没有开门。
"俞辰，"她隔着门说，"我接受了一个国外交流项目，下个月走。"
门外瞬间安静了，然后是一声闷响，像是拳头砸在墙上。
"就因为我几天没联系你？就因为那些该死的假新闻？"俞辰的声音嘶哑，"你要用离开惩罚我？"
"不是惩罚，"苏沫靠在门上，仿佛这样能离他近一点，"是为了我自己。我需要...重新找回自己。"
"那我呢？我们呢？"俞辰的声音低了下来，"你就这样放弃了？"
"我没有放弃，"苏沫的眼泪无声滑落，"我只是...太累了。我们都值得更好的关系，而不是现在这种互相折磨的样子。"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俞辰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还爱我吗？"
苏沫闭上眼睛，泪水滚落："我不知道。"
"开门，沫沫，"俞辰的声音带着恳求，"面对面说清楚。"
"不，"苏沫摇头，尽管知道他看不见，"我们现在情绪都不稳定...等我们都冷静下来再说吧。"
"等我出差回来？"
"我...下个月就走，俞辰。"
门外传来一声压抑的抽泣，然后是俞辰沙哑的声音："半年？"
"嗯。"
"我等你。"他的声音突然坚定起来，"半年后，我会让你看到不一样的我。"
脚步声渐渐远去，苏沫滑坐在地上，抱紧双膝，无声地哭泣。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冷冷地照耀着这座不眠的城市，以及城市中两颗破碎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