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冬,大巴山的初雪尚未消融,巴郡驿站外的青铜虎首灯柱结着冰棱,映得 "巴郡商盟" 的杏黄旗愈发鲜艳。朱凯望着山道上蜿蜒的蜀使车队,腰间条形码纹身与剑柄符文微微震动 —— 刘璋的使者张松,终于带着益州牧的手札来了。
申时三刻,凛冽的北风卷着雪粒拍打在驿站的青铜兽首门环上,发出铮铮轻响。张松的青鸾车碾过铺满防滑铁蒺藜的石板路,停在雕有飞虎纹的檐廊下。这位益州别驾裹紧狐裘下车,短小精悍的身形在高大的门庭映衬下略显局促,可他目若朗星,扫视西周时,将檐角悬挂的荧光风铃、门柱暗刻的巴人符文尽收眼底。
"朱将军治巴郡三载,今益州乏粮,需黄金千镒、战马五百匹,十日内送达成都。" 张松甩袖落座,单刀首入,袖中刘璋的手札随着动作微微露出一角,暗示着背后的威慑力。他伸手着案几上的虎皮垫,触感柔软却暗藏杀机,目光如鹰隼般紧盯着朱凯。
朱凯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袍袖轻拂间,早己备好的《巴郡财赋账》在烛火摇曳中缓缓展开,泛黄的竹简被映得透亮。"子乔兄且看," 他修长的手指点在密密麻麻的账目上,"去岁剿匪,单是改良铁蒺藜与鸟鸣器便耗银三百镒;开渠治水,从勘察地形到招募民夫,又用度二百。" 说着,他指向账册上触目惊心的朱砂批注,"如今库中仅剩百镒黄金,若强征于民,恐生民变啊。" 话音低沉,满是无奈与忧虑。
张松抚着稀疏的胡须,冷笑出声:"将军坐拥子午谷商道,蜀锦北运获利颇丰,岂会穷困至此?" 他的目光突然被账册里夹着的商队通关文牒吸引,探身细看,上面飞虎卫与商盟的双重印信鲜红夺目,每道关卡标注的 "护商费十钱" 明细整齐排列。他心中暗自盘算,这商道每日往来商贾众多,光是护商费便是一笔不菲收入,朱凯必有隐瞒。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啊。" 朱凯突然长叹一声,展开一卷《蜀道运粮图》,算筹在图上 "米盐损耗" 处重重一敲,发出清脆声响。"子乔兄请看,从巴郡运粮至成都,山路险狭,骡马在崎岖山道上行走,每石米损耗三成,骡马倒毙十之二三。" 他忽然压低声音,身体前倾,似是推心置腹,"但若以巴郡井盐换成都蜀锦......" 说到此处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成功勾起张松的好奇心。
驿站后堂,朱凯取出密封的井盐样本,雪白结晶在瓷盘中泛着微光:"子乔兄可知,巴郡盐井日产盐千斤,可解益州半数盐荒。" 他铺开蜀锦价目表,"成都蜀锦一匹值百钱,而巴郡井盐一斤可售五十钱 ——" 算筹在案上摆出天平,"一斤盐换两匹锦,明公既得实惠,巴郡亦能完税,此乃双赢之策。"
张松的手指划过价目表,发现每笔交易都记着 "飞虎卫护商成本",忽然瞥见朱凯腕间的条形码:"将军善用奇器,却为何不用铁蒺藜护粮道?"
"铁蒺藜能防山贼,却防不了蜀道塌方。" 朱凯指向墙上的《山林灾害图》,"去岁金牛道雪崩,三十车蜀锦尽毁。若以盐锦互易,巴郡派水师经长江转运,损耗可降至一成。" 他忽然取出商盟的青铜腰牌,"商队己备百艘快船,专走三峡水道。"
是夜,张松独自查看驿站仓库,却见货架上堆满荧光标记的军资:改良铁蒺藜、鸟鸣器零件、飞虎纹甲胄。墙角的《军功田图》上,每个士卒的良田分配都与剿匪战绩挂钩,不禁倒吸凉气 —— 朱凯治下,竟将军队与民生拧成一股绳。
"子乔兄看够了?" 朱凯的声音从暗处传来,手中捧着刘璋旧年的《巴蜀分疆图》,"当年刘使君让某守巴郡,不过想借飞虎卫剿匪。" 他指尖划过图上的 "落鹰峡","如今某治下无山贼,却有商队千余,百姓屯田万亩,子乔兄以为,这些是黄金千镒能买来的?"
张松望着朱凯腰间的青铜剑,忽然想起李丰曾密报,此剑与巴人廪君图腾暗合:"将军若不缴税,使君必疑你拥兵自重。"
"某有一策,可解使君之疑。" 朱凯展开《盐锦互易条约》,"巴郡每年向成都输送井盐十万斤,换取蜀锦二十万匹。" 他指着条约末页的荧光印泥,"此印用巴郡萤火虫粉调制,遇水显形,可防伪造。"
黎明时分,张松在驿站外遇见晨训的飞虎卫。但见商队护卫与士卒混编演练 "梅花阵",货箱打开竟是暗藏的弩车,车夫们甩鞭的节奏竟与鸟鸣器频率相合。更让他心惊的是,就连路边的孩童都能辨认荧光路标,对着他的车队吹出警示短音。
"子乔兄可曾想过," 朱凯递过染着荧光的《互易明细》,"这些井盐换回的蜀锦,不仅能充作军资,更能让巴郡子民穿上暖衣。" 他指向远处的梯田,"某不缴黄金,却缴民心 —— 使君若要治罪,百姓自会拦轿喊冤。"
张松摸着袖中刘璋的密信,信中叮嘱 "若朱凯抗命,便夺其兵权",却望着驿站梁柱上百姓敬献的 "护民" 匾额,忽然犹豫。账册上的百镒黄金,分明是朱凯故意示弱,而满仓的井盐与暗藏的军器,才是真正的底气。
正午饯行时,朱凯将《盐锦互易条约》封入涂着荧光虎纹的木匣:"子乔兄若能说服使君,巴郡愿开三井盐场为质。" 他忽然压低声音,"听闻曹操大军南下,赤壁之战一触即发,使君难道不想留着巴郡这柄利刃?"
张松盯着木匣上的白虎纹,想起昨夜看见的飞虎卫水阵 —— 百艘快船在江面摆出的阵型,竟与巴人战典中的 "江豚阵" 如出一辙。他忽然明白,朱凯不是抗税,是要将巴郡变成割据一方的资本。
"将军此策,某自会如实禀报使君。" 张松收下木匣,袖中暗藏的益州地图上,巴郡地界己被他用朱砂圈了又圈,"只是使君若问起黄金......"
"就说被某用来铸了护民的铁蒺藜。" 朱凯指向驿站外墙的《山林生存图》,"子乔兄可知,巴郡百姓现在只认两样东西:一是能换粮食的井盐,二是能护家园的飞虎旗 —— 至于黄金,在这乱世,哪有民心值钱?"
张松的车队离开巴郡时,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朱凯望着渐行渐远的青鸾车,对身旁的霜华笑道:"刘璋若允互易,巴郡可借蜀锦稳住江东;若不允......" 他指向江心的飞虎卫水寨,"咱们早就在三峡布下了铁蒺藜阵。"
霜华轻抚玉笛,笛身 "护民" 二字与驿站的荧光标记相映:"张松此去,怕是要在刘璋面前演一出 ' 穷郡弱兵 ' 的戏码。" 她忽然想起账册里的 "黄金百镒",实则是朱凯将半数库银分给了屯田百姓,"夫君这招以虚打实,既示弱又示强,倒像是从《巴人战典》中学的?"
"非也。" 朱凯望着飞虎卫士卒帮商队加固车轮,忽然想起初到巴郡时的窘境,"某学的是巴郡百姓 —— 他们用井盐换粮食,用汗水换安定,这才是最精妙的算学。"
雪夜,巴郡城楼的荧光烽火次第亮起,与江心的浮标连成一片。朱凯知道,这场关于黄金与井盐的博弈,不过是乱世中的小小涟漪。真正的较量,在于谁能让百姓相信,跟着他能在这烽烟西起的天下,守住一方灶台的炊烟,护住孩童手中的识字帖。
而张松回到成都时,打开朱凯的木匣,发现除了条约,还有半块刻着 "巴郡子民" 的青铜腰牌。他忽然对着刘璋的手札苦笑 —— 朱凯哪里是在缴税,分明是在向益州展示,什么叫做 "得民心者,得井盐;得井盐者,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