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未婚夫的温柔目光,宋令仪羞涩垂眸。
今日是个祸福相依的好日子。
虽然莫名其妙进了一趟皇城,但萧明夷答应放过小白脸了;又去了永宁宫,原以为会被沈皇后刁难,没想到沈皇后十分大度,这门亲事有沈皇后保驾护航,应该不会出问题;最重要的是,今日裴昭休沐,终于能同他好好说说话了。
“陆伯父,小公爷的案子还未查清么?”裴昭转眸看向坐在上首的陆探微,继续方才的话题。
陆探微叹了口气,面容肃静:“镇抚司把案子捂得严严实实,根本问不到细节。”
裴昭眸光一暗。
以镇抚司的办事效率,这件案子并不难查,怎会拖了这么久,有点出乎意料了。
堂厅遽然安静下来,气氛凝重。
宋令仪静坐在旁,端起茶盏浅啜一口,待喉间稍润,才道:“舅舅不必担心,前几日我去镇抚司,副指挥使大人说了案子还在调查,说不定明天就查清了,把人放出来了呢。”
萧明夷是太子,言而有信,应该不会拿这事骗她。
“你这段时间为了阿潜的事东奔西走,着实辛苦了,鉴之今日难得休沐,你二人就别为这事儿担忧了,趁此机会,好好叙话。”
陆探微算是见识到镇抚司的雷霆手段了,对放人这事,短期没有抱太大希望,但他也不想驳了外甥女的一番心意,说完之后,随即给坐在旁边的陆妤使了个眼神。
陆妤立马心领神会,笑容满面道:“我还得去主院照顾阿母,表姐多陪陪裴二哥哥吧。”
父女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堂厅。
裴昭偏头去看坐在身侧的宋令仪,瞥过她眼下的淡淡青乌,温声道:“那日在街上巧遇,原以为你只是去镇抚司送东西,今日却听闻你进了诏狱探视。”
闻言,宋令仪浓密眼睫轻轻颤了颤,颔首道:“其实我也挺意外,那副指挥使大人见我在门口等了挺久,出于好心,才放我进去的。”
这番说辞显然没什么信服力,但裴昭却没有追问,只说:“诏狱关押着受刑的罪犯,血腥气重,你进去可有不适?”
对上未婚夫关切的目光,宋令仪愣了一下。
身为大家闺秀,去诏狱牢房理应会害怕,斟酌两息,低低道:“是有一点,但正事为重,舅母担心表哥,我也想尽一份心力嘛。”
裴昭浅笑。
忽然想起初见她的场景,那时的她不仅胆子大,应付起陌生人也很聪明。敢进诏狱探视,确实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二人又闲聊了一阵,走廊上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府中管事满脸喜色地小跑进来,嘴里还嚷着:“国公,好消息,好消息——”
他发现国公不在,心头纳闷,讪笑说:“打扰表姑娘了。”
宋令仪大概猜到管事是为了什么事高兴,为了确认,还是问了一嘴:“李管事,是何好消息啊?”
“是小公爷的案子!”
管事情绪激动:“就在刚才,镇抚司放出消息,小公爷没有买卖狁香,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只待案件画押了结,小公爷就可以回府了!”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快去告诉舅舅吧!”宋令仪欣喜万分。
还以为要等明天才会放人,没想到萧明夷的动作那么快,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
裴昭默然无声,对于这个迟来的消息,并未感到半分意外。
陆潜不笨,在诏狱待了这么多天,也该猜到是谁布的局了。但知道也无妨,本就是你来我往的暗自较量,就算知道了,他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裴昭低眸瞧了眼弯眉浅笑的少女,淡声道:“小公爷快回来了,想必府中会忙碌一阵,我就不多留了。”
这么突然?
宋令仪蹙了蹙眉:“好吧,那我送你。”
“不用了,老太太担忧小公爷己久,你还是先把消息告诉老太太吧。”裴昭道。
正值日头充沛之时,沉闷压抑多日的国公府好似阴雨放晴,裴昭站在大门口,回眸望了眼府中骤然忙碌起来的奴仆们,旋即登上马车。
…
午后接到宫里命令放人的消息,玄风不敢耽误,立马派下属去诏狱里提人。
诏狱阴暗潮湿,终日不见天光,褚一舟踏出铁门的刹那,望着头顶青天,激动到泪盈满眶。
“天爷呀!终于出来了!”
“我终于出来——哎哟喂!”
正嚎叫着,屁股猝然被人踹了一下,冷不丁往前踉跄了好几步,幽怨回头:“阿潜,你干嘛踹我?!”
“吵死了。”陆潜冷冷瞪他一眼。
在诏狱待了这么多天,虽不曾受到苛待,但条件终归有限,既不能更衣,也不能沐浴。陆潜只觉自个儿像行走的渣斗,发酸发臭,哪怕出了诏狱,心情也不见转好。
带路的小旗官领他们到正堂签字画押。
储芳馆的掌柜和伙计也都从牢里提出来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磋磨,一个个变得面黄肌瘦,胡子拉碴,站在门口台阶上,等候画押放行。
两刻钟后,陆潜迈着懒散步伐,跨出镇抚司的大门。
国公府来接人的马车还未到,他先看见对街停了另一辆熟悉的青篷马车。
“那不是裴鉴之的马车么?”褚一舟惊呼。
奇了怪了,国公府和褚府的人都没到,这位表妹夫倒是来得快。
陆潜脸色阴沉。
须臾,青篷马车的车窗被推开,露出半张丰神俊朗的面庞,裴昭偏头对上那道幽冷视线,神色淡然自若,薄唇微勾:“听李管事说小公爷的案子查清了,顺道来看看你。”
他无声打量陆潜的狼狈模样,“看来这牢狱之灾不好受啊,小公爷今后行事可得再谨慎些了。”
陆潜咬紧牙关,脸颊狠狠抽搐了下,一股戾气沿着胸腔首冲天灵盖,恨不得将这人面兽心的玩意儿徒手撕碎。
二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无声对峙,空气中似有硝烟弥漫。
褚一舟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流转。
大抵是身体疲累到极点,脑子转也不转就说:“阿潜,我好累啊,正好裴鉴之来了,要不咱搭他的马车先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