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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议事成员遇袭留下的柳叶状飞镖，很快被送到了朱楒的案头。
猴子躬身禀报道：“主公，此镖形制特异，淬有剧毒，属下派人暗中查访数日，比对各路消息，初步断定，应是来自马六甲一带一个名为‘影蛇’的刺客组织。”
“马六甲……影蛇……”朱楒手指轻叩桌面，眸光深邃。
顾长风在一旁沉吟道：“主公，此举显然是冲着我们华人同盟而来，一则杀鸡儆猴，在同盟内部制造恐慌；二则挑拨离间，试图让我们新生的同盟从内部瓦解。”
“他们倒是选了个好时机。”朱楒冷哼一声，“同盟初立，人心未稳，确实容易被这种下作手段所动摇。”
他随即下令：“猴子，继续深查，务必弄清楚是谁雇佣了‘影蛇’。另外，加强同盟内部各重要人物的护卫，特别是几位家主，绝不能再出纰漏。”
“是，主公！”猴子领命而去。
议事会成员遇袭的风波未平，苏丹拉登·穆罕默德的使者哈桑便再次登门。
这一次，哈桑带来了苏丹的口谕，召朱楒即刻入宫议事。
王宫之内，苏丹拉登·穆罕默德依旧是一副雍容和煦的模样，但其眼底深处却闪烁着不易察觉的精光。
“朱甲必丹，近来巨港左近不太平啊。”苏丹轻叹一声，仿佛为此事忧心忡忡。
朱楒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不知苏丹陛下所指何事？若有需华人同盟效力之处，朱楒定当竭尽所能。”
苏丹满意地点点头：“本王就知道，朱甲必丹是识大体之人。实不相瞒，巨港以西百里，有一支名为‘红眼’的马来部落，素来桀骜不驯。近来更是变本加厉，公然劫掠过往商旅，截断了本王数条重要商道，连王室的税收都受到了影响。”
他顿了顿，看向朱楒：“本王手下兵将虽多，但多有要务在身，分身乏术。听闻朱甲必丹麾下华人同盟军兵精粮足，战力强悍，不知可否替本王分忧，前往剿灭这支叛乱的‘红眼’部落？”
苏丹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事成之后，本王可将‘红眼’部落所占据的土地，尽数划拨给华人同盟，作为尔等休养生息之地。”
朱楒心中冷笑，这苏丹的算盘打得真是精妙。
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若华人同盟胜，则必然与当地马来部落结下死仇，苏丹乐见其成，可借此平衡华人势力；同时，征战亦会消耗华人同盟的实力。
若华人同盟败，朱楒在华人中的威望必将大损，苏丹同样可以坐收渔利。
顾长风早己分析过此中利害，朱楒自然心中有数。
他故作沉吟片刻，随即抱拳道：“承蒙苏丹陛下信任，朱楒敢不从命？只是，我华人同盟初建，军械粮草尚不充裕，远征剿匪，恐力有未逮。”
苏丹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旋即笑道：“朱甲必丹放心，粮草军械方面，本王自会给予一定支援。不知朱甲必丹还有何要求？”
朱楒朗声道：“若能侥幸荡平‘红眼’部落，朱楒斗胆，恳请苏丹陛下恩准，该部落土地划归我华人同盟后，能享有完全之自治权，不受巨港政令干涉，税赋亦由我同盟自行收取，只需按年向苏丹王室进贡即可。”
此言一出，苏丹的面色微微一变。
完全自治权，这几乎等同于国中之国。
他深深地看了朱楒一眼，朱楒则坦然回视，目光坚定。
良久，苏丹缓缓点头：“好，本王答应你。只要你能彻底剿灭‘红眼’部落，他们的土地，便由你华人同盟全权处置！”
“谢苏丹陛下！”朱楒躬身行礼。
一场各怀心思的君臣奏对，暂时落下帷幕。
与此同时，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秘密调查官克劳斯，也并未闲着。
此人深谙权谋与人心，他并未急于公开露面，而是像一条毒蛇般潜伏在巨港的阴影之中。
他秘密接触了之前被朱楒敲打过的张家残余势力，许以重利，承诺帮助他们夺回失去的产业与地位。
他还联络了一些对苏丹统治不满、或是嫉妒华人同盟崛起的马来贵族，散布朱楒意图吞并整个巨港的谣言，挑拨他们与华人同盟的关系。
一时间，巨港水面之下暗流汹涌，针对朱楒和华人同盟的阴谋正在悄然编织。
就在朱楒积极筹备出征“红眼”部落之际，林月儿通过家族的秘密商队渠道，从巴达维亚带来了一则万分紧急的情报。
“朱大哥，你要千万小心！”林月儿俏脸凝重，语气急促，“我收到确切消息，荷兰东印度公司理事会己经任命了一位新的总督，即将前来巨港，取代死去的斯奈德。”
“哦？新总督是何许人也？”朱楒问道。
林月儿深吸一口气：“此人名为扬·科恩，在荷兰东印度公司内部以铁血无情和深谋远虑著称。据说他手段极为强硬，行事雷厉风行，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而且，他正从巴达维亚调集一支更为强大的舰队和陆军，不日便会抵达巨港，其目标不言而喻，定是冲着黑水溪和华人同盟来的！”
扬·科恩！
这个名字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朱楒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斯奈德己然难缠，这个扬·科恩听起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巴达维亚的阴影，正迅速向巨港笼罩而来。
朱楒面色沉静，对林月儿道：“月儿姑娘，多谢你的情报，此事至关重要。”
他心中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在扬·科恩抵达之前，尽可能地壮大自身实力，并解决掉一些眼前的麻烦。
三日后，朱楒亲率五百名华人同盟精锐，浩浩荡荡地离开黑水溪据点，向西进发，征讨“红眼”部落。
这支队伍中，包括一百名装备了改良燧发枪的火枪兵，以及两门由墨五特制的轻便型“将军炮”。
陈虎担任先锋，率领刀盾兵开路。
李大山则负责炮队与远程弩箭手的指挥。
顾长风坐镇后方，统筹粮草调度与情报支援。
大军行进两日，逐渐深入“红眼”部落盘踞的丘陵地带。
此地林深草密，地形复杂。
“红眼”部落的酋长名为巴图，并非寻常草寇，颇有几分悍勇与智谋。
他早己探知华人同盟军来袭的消息，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在一处名为“鹰愁涧”的险要隘口设下了伏兵。
当陈虎率领的先锋部队进入鹰愁涧时，两侧山林中突然箭矢如雨，滚石檑木呼啸而下。
“有埋伏！结阵！举盾！”陈虎临危不乱，大声呼喝。
刀盾兵迅速收缩阵型，举起铁皮圆盾抵挡攻击。
然而，“红眼”部落的土著战士悍不畏死，从山林中怪叫着冲杀下来，他们手持弯刀长矛，身形矫健，利用复杂地形与华人同盟军展开激战。
陈虎部一度陷入苦战，伤亡开始出现。
“他娘的，这些土著猴子还真有两下子！”陈虎挥舞钢刀，奋力格挡，口中怒骂。
就在战况胶着之际，后方的李大山得到了朱楒的指令。
“炮队准备！目标，前方山谷隘口两侧高地！三发急速射！”李大山果断下令。
两门轻型“将军炮”迅速调整炮口。
“开炮！”
“轰！轰！”
沉闷的炮声在山谷间回荡，两枚沉重的炮弹呼啸着砸向“红眼”部落伏兵隐藏的山林。
爆炸声中，碎石与断木横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炮弹的巨大威力，以及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对于这些从未见过火炮的部落战士而言，无疑是毀灭性的打击。
他们的阵型瞬间混乱，攻势也为之一滞。
“好机会！”朱楒目光一凝，亲自拔出腰间钢刀，厉声喝道：“火枪队，随我从左翼突击！陈虎，正面给我顶住！”
“是，主公！”
朱楒一马当先，率领一百名火枪手，利用炮火制造的混乱，迅速从地势稍缓的左翼斜坡向上冲击。
“射击！”
“砰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响起，改良燧发枪喷吐出致命的火焰与铅弹。
冲在最前方的“红眼”部落战士纷纷中弹倒地。
火枪的精准射击和巨大威力，彻底击垮了这些部落战士的心理防线。
朱楒身先士卒，手中钢刀翻飞，接连砍翻数名试图顽抗的敌人。
在他的带领下，火枪队如同一柄锋利的尖刀，狠狠刺入“红眼”部落的侧翼。
正面战场上，陈虎见状精神大振，率领刀盾兵发起了猛烈的反击。
腹背受敌之下，“红眼”部落的伏兵终于崩溃，开始西散奔逃。
战斗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便以华人同盟军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清扫战场时，朱楒在一处被炮火摧毁的部落核心据点——一个用巨木搭建的简陋寨子中，有了意外的发现。
除了部落战士遗留的简陋武器外，猴子在一个隐蔽的木箱内，搜出了十余支崭新的荷兰制式火绳枪和一些配套的火药弹丸。
更令朱楒眼神一凝的是，箱底还藏着一封用马来文书写的密信。
信上的火漆印鉴，正是属于荷兰东印度公司调查官克劳斯的私人印章。
猴子粗通马来文，很快将信的内容翻译给朱楒。
信中，克劳斯许诺向“红眼”部落酋长巴图提供武器和资金支持，鼓动他们袭扰苏丹的商道，制造混乱，并暗示事成之后，会帮助巴图在巨港获得更高的地位。
信的末尾，克劳斯还特意提及，要将这些动乱的责任，巧妙地嫁祸给新近崛起的华人同盟，特别是朱楒本人。
“好一个克劳斯，好一招借刀杀人，再嫁祸于人！”朱楒手握密信，眼中寒光闪烁。
这封信，无疑是荷兰人暗中操纵巨港周边势力，试图搅乱局势，并针对自己的铁证。
朱楒当即下令，将“红眼”部落的首恶酋长巴图及其心腹头目数十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对于那些被胁迫参与叛乱的普通部落成员，则宣布予以赦免，并允许他们返回家园，但必须臣服于华人同盟的管理。
紧接着，朱楒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命人将克劳斯的那封密信抄录数份。
一部分，他通过秘密渠道，派人“无意间”泄露给巨港周边其他一些与苏丹关系微妙、或与“红眼”部落素有往来的马来部落首领看。
此举意在分化这些马来部落与苏丹及荷兰人的关系，让他们看清荷兰人的两面三刀。
而另一份更为精致的抄本，连同缴获的部分荷兰制式武器作为“证物”，则被朱楒派使者“恭敬地”呈送给了远在巨港王宫的苏丹拉登·穆罕默德。
苏丹拉登·穆罕默德收到朱楒派人送来的密信副本和那些荷兰武器时，先是震惊，继而勃然大怒。
他没想到荷兰人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资助叛乱部落，还企图嫁祸于华人同盟。
这无疑是对他苏丹权威的极大挑衅！
同时，苏丹对朱楒的手段也感到了更深的忌惮。
朱楒不仅雷厉风行地剿灭了“红眼”部落，还如此轻易地就抓住了荷兰人的把柄，并巧妙地将这个烫手山芋抛给了自己。
这使得苏丹原先准备对朱楒进行的“嘉奖”，也变得异常微妙和复杂起来。
他意识到，这个华人甲必丹，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棘手和难以掌控。
远在巨港城内一处隐秘据点的克劳斯，很快便得知了“红眼”部落覆灭以及自己密信暴露的消息。
他精心策划的阴谋胎死腹中，反而让朱楒抓住了痛脚，这让他恼羞成怒，颜面尽失。
“朱楒！又是这个朱楒！”克劳斯在密室中暴躁地踱步，眼中充满了怨毒。
他知道，新任总督扬·科恩即将抵达，若不能在此之前有所建树，甚至挽回一些颜面，自己未来的处境将会非常不妙。
一股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既然明的斗不过你，那就来暗的！”
克劳斯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一枚特制的金币，交给了身边一个面容阴鸷的亲信。
“立刻去马六甲，联系‘影蛇’的人，告诉他们，我要朱楒的项上人头！赏金，再加一倍！”
“无论如何，在新总督抵达之前，必须让巨港乱起来！”
一道针对朱楒的更为狠毒的刺杀指令，随着这枚金币，迅速通过秘密渠道，传向了危险的马六甲海峡。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巴达维亚那更为强大的阴影，也正一步步逼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