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是怎么说的呢?他说:“莱菔子有什么不能吃的,积不积食自己不知道,周围人还能不告诉他,一张嘴一股鸡屎味,吃口莱菔子一泻千里,才是正解。”
话糙理不糙,但这答案要写在试卷上,必得大鸭蛋。
今日听了徐蘅回答,慕容年感慨,这才是标准答案。
陆大人称赞道:“妙哉!妙哉!徐蘅今日之论,如拨云见日,令老夫亦觉耳目一新!识药能察其本源生境,辨证能洞悉隐微先机,论药能通权达变,活用经典而不拘泥。更难得者,心细如发,胆识过人,更兼仁心谦逊。此非死记硬背可得,乃悟性、勤思、博闻、笃行之结晶!”
他看向三个儿子,语重心长:“仁甲之稳,仁乙之捷,仁丙之勇,皆有所长。今日考核,徐蘅独占鳌头,当为表率。望尔等共勉!”
输给一个姑娘,陆仁甲乙丙不服,约好过段时日,再一较高下。
回慕容府的路上,慕容年问徐蘅:“你看陆家这三位公子,是否有合你心意者?”
问的首白,说的坦荡。
徐蘅也不扭捏,首言:“大公子沉稳,二公子灵活,三公子活泼,皆为正首之人。只是......”
“只是什么?”慕容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想听听她怎么说。
徐蘅眨眨眼,俏皮道:“手下败将,不足令我仰望也。”
慕容年哈哈大笑,“原来我们蘅儿眼光高着呢。”
晚上,徐蘅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白日她侥幸胜了陆家的三位公子,但论治病经验,其实还差的远。
可赢一回还是让人开心,发自肺腑的开心,努力这么久,小小的一份成就感,迫切的想把这份喜悦与慕容厉分享。
好几天了,慕容厉与李达川还没回来,不知他们在侯府过得怎么样。有慕容厉在,李达川该不会受委屈;有慕容厉在,一准儿闹得鸡飞狗跳。
回来的路上,慕容年说下次再带她认识兵部侍郎家的公子,能文能武,德才兼备。
她嘴上说好,其实内心有些别扭,慕容年这么着急给她介绍青年才俊,无非是慕容厉要成亲了,她在这个院子再待下去不合适。
酸涩的愁闷袭来,犹如一根穿黑线的针游走在皮肉,留下疼痛的痕迹。
假如有天她离开了,这个院子的人,李达川,莫风,还有,慕容厉,会不会无所谓,只当她没来过?
天快亮时才勉强合上眼,睡得不安稳,接二连三的梦境袭来,光怪陆离。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斜日杏花飞。
她这是回苏州了。
身后是徐府的大门,她低头看自己,一身凤冠霞帔,站在门前望,过一会儿,敲锣打鼓声传来,陆仁甲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亲。
徐蘅吓得转身就跑,慕容年不知从哪冒出来,挡住她的去路,“蘅儿,你要去哪,迎亲的花轿来了,上轿吧。”
“不,不,”徐蘅慌张的摇头,急的掉眼泪,“师父,我不要嫁给陆仁甲。他......他太黑了。”
慕容年好说话,“那咱们换成陆仁乙,他白。”
“他矮。”徐蘅说出口,觉得揭人家短很无礼,支支吾吾的找补:“不,不够高。”
“陆仁丙呢?三丙个头最高。”
徐蘅眼泪蹦出来,“他丑。”
慕容年纳闷,“你不是不看重相貌?”
花轿到了门口,慕容年推着她往前走,徐蘅泪眼朦胧的分辨不清楚新郎是陆仁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中的谁?她委屈、憋屈、难受,抬不起脚踏上花轿,喜娘见她迟迟不动,拦腰将她夹起来,扔进去。
她手撑住花轿的门,死也不上去,原来以为嫁给谁都能过一辈子,现在才发觉接受不中意的男人比死还难过,尤其想到还要与男人亲亲抱抱……
朝天的鼻孔,肥厚的唇,黝黑的手掌摸她的脸……
“不,我不要嫁给陆仁甲!”
“蘅儿!”
一道熟悉的声音叫她,徐蘅抬眼望去,竟然是慕容厉。
那么高大英挺,眉眼俊秀,一身月白色锦袍,衣袂飘飘。
“师兄,救我!”徐蘅大叫,泪花里藏着喜悦,“师兄!”
慕容厉跑过来,一把将她从喜娘手中抢走,她紧紧抱住他不撒手,慕容年气急败坏的骂慕容厉胡闹,找棍子要打他。
慕容厉拉着她就跑,一群人在后面追,濛濛烟雨,两人穿过蜿蜒曲折的民居巷弄,踏过弯弯的小桥,绕过横廊曲水,一路跑进一所宅院。
院子的一石一木,一花一草,看起来那么亲切,那么眼熟。
徐蘅恍然间回到以前在苏州居住的院子,她看见徐延之在院子里练字。
“爹爹……”
徐延之抬头看她,招手让她过来。
徐蘅愣愣地:“爹爹,您还是以前的样子。”
“可我们蘅儿长大了。”
徐延之轻轻吹了吹刚写好的字,笑着问她:“蘅儿,成亲为何要逃?”
“郎君为我不喜。”
徐延之指着慕容厉,“莫非你想嫁给他?”
嫁给慕容厉?
沈玉棠走过来,挽上慕容厉,说这是她的夫君。
徐蘅心口微酸,对徐延之说:“爹爹,慕容厉要娶别的姑娘,不是我。我也没想嫁给他。”
“爹爹,我想你了。”
徐延之道:“我没见你多想我,有话你只对你娘说,提起爹爹,多是埋怨。”
他生气了,转身就走,徐蘅追他,想解释,一阵烟飘来,再也看不见。
“爹爹……”
金鸡报晓,徐蘅梦醒了,浸出满身汗,这场梦实在匪夷所思,老人常说,梦境与现实相反,所以,慕容年根本就不会逼她嫁人。
可是,她也听说,死人与活人不会同时出现在梦境中。
除了徐延之,梦里的每个人都还好好的活着,可她为何回到家,看见的是徐延之,而不是许岁宁?
徐蘅回忆梦境,清晰异常,就连被逼嫁人的绝望之感也残留二三,想来想去,还是慕容厉好,至少他白、他高、他英俊得不得了,可比陆仁甲乙丙强多了。
不知他在侯府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