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体育分在整个中考成绩中的占比还是相当大的,这使得每一个即将面临中考的学生都不敢对体育课等闲视之。倪水柯所在的班级也不例外。
他们班的体育老师是一位颇为严苛的女教师。她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紧身的运动衣,扎着马尾辫,走路时马尾辫总是一甩一甩的,眼神犀利得如同鹰隼,仿佛在她眼中容不得一丝懈怠。这位女体育老师总是对男生青睐有加。那些男孩们哪怕只是做了一个比较标准的俯卧撑,她都会露出那满口的大白牙,大声夸赞。而每次只要女孩子有一点点失误或者做的不够好,她就会紧皱眉头,眼神中透着不屑,毫不留情地数落。
倪水柯恰好就属于那种完全没有什么运动细胞的女孩子。所以,她没少被这位体育老师责骂,老师那尖刻的话语就像一把把小刀,一次次刺痛她的自尊心。
除了倪水柯,王媛也是这个体育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王媛体型偏胖,跑两步就气喘吁吁,体育老师对她更是没什么好脸色。久而久之,王媛干脆就不去上体育课了。那个体育老师也没办法,因为王媛态度非常坚决,她也只能任由王媛缺课。
今天的体育课像往常一样开始,没想到体育老师突然宣布要测跑步。这个消息对于倪水柯来说,就像一道晴天霹雳。她看着长长的跑道,感觉每一米都在向她露出狰狞的面容。当哨声响起,倪水柯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跑。她脚下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呼吸急促得如同破败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喉咙里的刺痛。她感觉自已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冲破胸膛。等到跑完八百米,倪水柯整个人面色惨白,眼睛无神,头发像是被暴雨洗礼过一般凌乱地贴在脸上,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双腿发软,她觉得自已就像是刚从地府走了一遭回来一样。
这次体育老师倒是难得地“大发慈悲”。体测一结束,就大手一挥,让同学们回教室休息去了。同学们听了,就像是得到赦令的小囚犯,瞬间一欢而散。那些还有余力的男生,立马精力充沛地朝着商店飞奔而去,一边跑还一边兴奋地叫嚷着要买汽水来犒劳自已,那神情仿佛刚刚不是经历了体测,而是打赢了一场胜仗。
而像倪水柯这样的,跑完八百米后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力的木偶。她脚步虚浮地慢慢挪动着,身体摇摇晃晃,就像风中的残烛。她每迈出一小步,都能感觉到小腿像是被无数根绳子紧紧地绑住了一样紧绷着,那种酸痛感随着每一步的挪动而加剧。等她好不容易挪到教学楼楼下的时候,倪水柯彻底停了下来,她微微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汗水从她的额头滚落,沿着脸颊滑落,最后滴落在地上。
休息了好一会儿,倪水柯才直起身子,抬头看向二楼的教室,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和疲惫。她缓缓地抬起脚,朝着楼梯口挪去。她双手紧紧地抓着楼梯扶手,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每迈上一个台阶,都得使出浑身的力气。她的腿像是灌注了铅一般沉重,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着。她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嘴唇也不自觉地抿着,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好不容易爬上了二级台阶,她停下来,靠在墙上,闭上双眼,大口喘气,脑子里只想着尽快回到教室,能够坐下来好好歇一会儿。
倪水柯刚刚调整好气息,正准备用力迈出脚步,跨上这最后的阶梯。就在这时,她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班主任的身影。班主任脚步匆匆,神色间满是急切,几乎是小步快跑着往教室的方向奔去。那双往日里总是沉稳平和的眼睛里,此刻透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慌乱。
班长跟在班主任身后。班长的脸色很是难看,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里满是惊恐,那是一种从心底深处散发出来的恐惧。原本红润的嘴唇此时也失去了血色,整张脸像是被一层阴霾笼罩着。
倪水柯见状,赶忙出声叫住班长:“班长?”倪水柯的声音带着点疑惑。
班长是个和善的人,平时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现在却是满脸的惊恐。看到倪水柯后,没等倪水柯完全问出口,嘴唇就开始微微颤抖着说道:“倪水柯,不好了。王媛她,她自杀了。而且她还说要杀人,教室里地上都是血,到处乱糟糟的。你现在先别回去,太危险了。”班长一边说着,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害怕。
说完这些话,班长一刻也不肯多停留,急忙绕过倪水柯,脚步有些慌乱地下楼去了。可以看出来他是想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
倪水柯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瞬间愣住了。她就那么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脑海里不断回响着班长的话。几秒钟之后,她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转身,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往楼下走。她只觉得脸上汗涔涔的,那些汗珠沿着脸颊慢慢滑落,痒痒的。她现在满心只想去厕所洗个脸,整理一下自已混乱的思绪。
倪水柯脚步虚浮地慢慢往一楼女厕所走,走廊里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只有她自已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响。昏黄的灯光在头顶闪烁不定,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危险。周围的墙壁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墙皮有些脱落,露出斑驳的墙面,就像怪物龟裂的皮肤,让人心生寒意。
就在倪水柯快到女厕所的时候,“哐当”一声,厕所门突然被撞开,王媛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冲了出来。王媛的手腕上还在滴血,那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些不规则的血滴,在灰暗的地面上格外刺眼。
倪水柯一下子愣在原地,眼睛惊恐地瞪大,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此时王媛看了她两眼,那目光像是来自黑暗深处的凝视,没有一丝温度。倪水柯的心跳陡然加快,心里想道:“完蛋了,这可怎么办?我打得过她吗?刚刚跑完八百米,现在我浑身发软,估计也跑不快了。”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已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像敲鼓一样在胸腔里回荡,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混乱。
然而,就在倪水柯以为自已要面临一场可怕的袭击时,让她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只见王媛突然转身,一阵风似的往楼上去了,那仓促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咚咚咚”地响着,就像死神急促的敲门声。
倪水柯还在原地呆呆地站着,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没过多久,楼上传出此起彼伏的尖叫,那尖叫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划破寂静的空气,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有女生惊恐地扯着嗓子喊道:“啊!”
教室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王媛残留的血迹躺在地上,那刺目的红尚未干涸,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显得格外狰狞。同学们的目光偶尔扫过那片血迹,眼神里有刹那的惊恐与同情,但很快,所有人又都不得不将头深深埋进堆叠如山的书本里。在这初中岁月的赛道上,时间紧得就像一把勒住咽喉的绳索。春招和秋招像两个迫在眉睫的恶魔,一旦被它们抓住,就仿佛被拖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对于每一个心怀梦想的初中生来说,那是能让人从噩梦中惊醒的恐怖场景。
所以,尽管王媛的遭遇似乎还在眼前,可大家却像是被抽去了情感的木偶,没有心思再去管她的事情。每个人心中都只有一个执念:再多学一点,再努力一些,也许就能逃脱那黑暗的命运,走进梦想中的更好的高中。
那一天,王媛倒下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定格。班主任焦灼地跑来,声嘶力竭地喊着叫救护车。她瘦弱的身体躺在地上,校服上洇开的血迹像是一朵凄惨的花,好在那伤口并不太深,如同命运最后的怜悯,没有触碰到大动脉这道生死线,否则那便是无法挽回的悲剧。同学们后来知晓这个情况时,暗自庆幸,还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就像自已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
没过多久,大家得知了王媛遭遇的真相。她的家庭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危楼,父亲时常酗酒,那刺鼻的酒气充斥着他们本就狭小压抑的家。那一天,酒精又一次模糊了他的心智,借着酒疯动手打了人,随后便被警察带走,那冰冷的手铐将他拖入了派出所。家,本应是避风的港湾,此刻却支离破碎。这成了压垮王媛求学之路的最后一根稻草,她默默地申请了退学。从此,她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渐渐消失在同学们的视线里。
时光如潺潺流水,很多年以后,倪水柯如往常一样走过这条熟悉又陌生的路,突然,一个身影晃过。那一瞬间,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那眉眼,那神态,是曾经熟悉的王媛啊。可她那曾经充满朝气的眼神如今却满是沧桑和疲惫,头发随意地扎着,皮肤没了曾经的光泽,身上的衣服也显得破旧且不合身。这世界好像在他们之间划开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曾经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却只能徒留物是人非的伤感。他们短暂地对视后,又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就像两艘擦肩而过的船只,繁华过后,只剩无尽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