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之阳懵了。
居然会有一个人, 会一首一首听完他朋友圈分享过的所有歌, 甚至为此专门新建一个歌单, 在他坐车的时候为他播放。
而他竟然迟钝地以为这是默契, 是音乐审美的契合。
更令他意外的是, 得知这件事之后的自己, 第一反应竟然是——严霁还会为其他人这样做吗?
每一个坐在副驾上的人, 都可以得到这样的悉心关照吗?
他差点再次脱口而出, 好在理智及时收回, 到嘴边的话刹了车。等严霁专注于开车的时候, 迟之阳才又假装不经意地戳着屏幕, 切了几首歌, 然后悄悄退出, 翻看了他的歌单列表。
只有两个, 除了现在正在放的[831],剩下的一个标题为[yj],意义显而易见。
迟之阳莫名其妙地感觉愉悦, 甚至忍不住抖了腿, 很快他意识到, 又摁住自己的膝盖。
在高兴什么鬼啊……
“你和你爸妈一起住吗?”跟在严霁后头, 等他开了门, 迟之阳问。
“我自己住。”严霁进入玄关, 从鞋柜里为他拿出一双米白色棉拖鞋,放在他前面,“这是新的。”
“哦……谢谢。”迟之阳弯腰换鞋, 也松了口气。
还以为会有一个阿姨或者叔叔跑出来打量他, 问他是哪儿来的白毛,一看就不是正经小孩儿。
换好鞋, 他跟着严霁走到客厅, 环顾四周, 这里的整洁程度和南乙的卧室有的一拼, 奇怪的是, 南乙的房间里多少有些收藏的旧物, 比如照片、琴谱、奖状, 还有琴, 可严霁的家里却干净到有些夸张, 简直像样板间。
没有一丁点家的气息。
和严霁本人一样毫无破绽, 谁都无法从这个家里获取任何关于他童年或私生活的事。
“现在吃蛋糕吗?”由1
“啊? 吃!”愣在沙发上的迟之阳转过头, 像小磁铁一样跑到了开放式厨房, 和严霁面对面站在了岛台的两侧, 隔着一个水池。
严霁挽好了衬衫袖子, 伸手到池边的洗手液处, 按了好几下。迟之阳有样学样, 也伸长手臂想去按, 谁知下一刻, 严霁却将手伸过来, 包住了他的手。
迟之阳呆在原地, 愣愣地抬眼盯住严霁的脸。
“挤多了。”严霁垂着眼, 看起来很心无旁骛地将自己手心的洗手液弄到迟之阳手上, 顺便帮他揉了揉。
要是换做之前, 迟之阳是不会心慌的, 他根本就不会多想。
都怪他知道了性取向的秘密! 迟之阳慌到差点把手抽出来。
可没等他有动作, 严霁先这么做了。
“好了。”
水龙头打开, 哗啦啦的, 严霁很快把手冲干净, 转过身去拆蛋糕的盒子。草莓蛋糕非常漂亮, 但迟之阳却不像平时那样会发出“哇”的惊叹, 他依旧没缓过来。
一块切好的蛋糕已经被递到他面前。
“吃吧。”
“需要茶吗? 光吃这个会不会腻?”
“啊? 啊……好。”
好什么啊。迟之阳感觉自己脑袋都炸了, 搞不明白自己究竟不自在什么。
他发觉自己变得敏感, 竟然能在奶油和草莓的香气里嗅到洗手液的味道, 是木质调的。和严霁身上的味道很相似。
这么漂亮的房子, 严霁真的只是一个人住吗? 一个人住不会觉得孤单吗? 特别是下班后, 累到崩溃了, 打开玄关和客厅的灯, 但看到家里空荡荡没有任何人的时候。
迟之阳莫名有些心疼, 可很快他又在脑子里一拳头打醒了自己。
想这么多干嘛? 你又不是第一个被他邀请来家里做客的人。
当他询问可不可以再吃一块蛋糕的时候, 严霁回说:“整个都是你的,只要你能一口气吃完。”他说完后, 拎着一个小小的医药箱坐到了迟之阳身边。
“嗯?”迟之阳有些懵, 叼着叉子, 嘴角沾着奶油, 冲严霁眨眼。
“你手上有木刺, 都红了, 没发现吗?”严霁说着, 用镊子夹好碘伏棉球, 拉过迟之阳的左手, 找到发红的大鱼际, 涂上去。
“啊……我说呢, 怪不得我觉得有点儿疼! ”迟之阳恍然, 但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挠痒痒, 所以压根儿没在意。
“想起来了, 是大鼓的鼓棒。”迟之阳找到了答案, 为此有些沾沾自喜,“淘汰赛演出的时候它断了, 断面有好多木头小刺, 破案了! ”
严霁轻笑了一声, 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都过去一天一夜了。由1
“把它挑出来比较好, 不然会一直发炎。”
“不用, 这算什么。”迟之阳不以为然,“我手天天受伤, 之前指甲盖儿都打掉了, 用创可贴缠几圈固定了继续打, 哪就这么娇气了。”
但严霁仿佛听不见似的, 低头非常认真地帮他挑刺。
迟之阳也忽然静下来, 盯着严霁垂下来的、轻轻闪动的睫毛。
他又一次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严霁, 你一点儿也不喜欢汪琦吗?”
完了。
我在说什么? 疯求了吗?
迟之阳差点儿抬手给自己一嘴巴, 幸好手在严霁的手里。
严霁还是没抬头, 还是很认真, 嗯了一声:“不喜欢。”
这还是迟之阳头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么绝对的话, 有些怪异。
“可是我觉得他人也挺好的……”迟之阳撇了撇嘴角, 眼睛也乱飘,“试试也没什么不……”
“人好就可以试试?”严霁温声反问,“小阳老师, 这就是你对待感情的方式吗?”
“我?”迟之阳不明白这烫手山药怎么就扔到他怀里了, 他下意识反驳,“不是啊!”
但这似乎太绝对了, 他确实是不太会拒绝别人的人, 于是又在自我怀疑里小声重复:“不是……吧。”
严霁笑了一声, 没再说话了。
这笑和平时的他有些不像, 令迟之阳想到不久前, 他们面对灯光组的恶意对待时的样子。那时候b组的所有人都因为南乙的遭遇而愤怒, 乱成一团, 迟之阳会因为被愤怒冲昏头脑, 有些无助地下意识看向严霁。
然后他意外地发现,严霁会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灯光师, 微微抬着下, 嘴角带着一点不明显的笑。
后来他才知道, 原来那个时候的严霁已经在收集证据了。所以那个笑容是看透对方的意思吗?
那现在他对自己笑, 是不是也把他看透了。由1
迟之阳有些迷茫, 他自己都还没看明白自己呢。
“好了, 不疼吧?”严霁弄镊子夹着那小小的木刺, 递给迟之阳看。
“这么小。”迟之阳觉得他太小题大做了。他手掌里还有小学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卡进去的一小截儿铅笔芯呢!
“再小也存在, 磨着总会不舒服。”说完, 严霁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冲他微笑, 静电噼里啪啦跳动小火花, 白花花的头发丝儿都立起来, 发梢像是黏在他掌心不肯走似的。
迟之阳深吸一口气, 塞了满满一口蛋糕, 严霁手机忽然响起来, 他说接个电话, 起身便去到书房。
盯着医药箱, 一向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乱七八糟的迟之阳忽然想帮他收拾一下, 因为严霁很喜欢整洁, 又帮他处理伤口, 他总得做点报答的事儿吧, 不然岂不是狼心狗肺了。
于是他擅自帮忙收拾了桌子, 扣好箱子卡扣, 拎起来, 环视四周,一眼就看到电视背景墙旁边打开的米白色柜门, 于是立刻过去物归原处。
可当他把医药箱放进去时, 却忽然发现里面摆放了比他想象中更多的药品。
一些罐装的是补剂, 但更多的是一种铝板包装的胶囊, 没了外包装,被整整齐齐码在透明储藏盒里。
他有些好奇这是什么药, 但随意动对方的东西是不太礼貌的行为。迟之阳想, 自己再没家教也不能这样, 尤其他现在了解, 严霁是一个边界感极强的人。
于是他克制了好奇心, 合上柜门。
最初做客的局促和不适应, 在一顿晚饭和饭后一起看的蜡笔小新剧场版中慢慢消解, 迟之阳快忘了这是严霁独居的家, 还以为是自己和他在cb的宿舍, 踢掉了拖鞋, 盘腿坐在沙发上, 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影, 很舒服也很自宿舍, 踢掉了拖鞋, 盘腿坐在沙发上, 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影, 很舒服也很自在。
直到结束, 严霁提醒他:“十点半了, 鼓手老师该睡觉了。”由1
迟之阳开始耍赖:“才十点半啊,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严霁双臂环胸, 穿着藏青色棉质睡衣, 没戴眼镜, 头发也很柔顺, 就这样站在沙发边看着他微笑:“什么夜生活?”
迟之阳这下忽然语塞, 一不小心又炸毛:“不是, 你在乱想什么! 我说的就是普通的……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严霁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我想的是哪种?”
“你! ”迟之阳的脸彻底红了, 他自己看不到。
“好了。”严霁垂下手臂,“不逗你了, 先去洗澡吧, 过来, 我教你怎么用热水器。”
迟之阳小声嘀咕:“我自己又不是不会用, 试试不就知道往那边拧了……”
谁知隔几米走在前面的严霁忽然说:“我家的不太一样。”
被听到了。迟之阳感觉小辫子突然被扯住。
烦死了。
站在浴室门口, 严霁一样一样帮他拿洗漱用品,“浴巾和牙刷是新买的, 洗发水和沐浴露在架子上, 如果你需要用剃须刀, 打开镜柜可以看到,不过这个就不是新的了。”
“哦。”迟之阳跟着他, 说一下点一下头。
“大概就是这些。”严霁说着, 顿了顿, 看向他,“你先洗吧, 有些东西可能会不太全, 第一次有人来我这儿, 所以没提前准备过。”
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的迟之阳忽然呆住,“啊?”
“啊什么?”严霁笑了, 又一次重复,“我一直一个人住, 没人留宿过,你是第一个。”
还没开始洗澡, 迟之阳就已经开始晕乎乎了。这种糟糕的症状持续到他洗完出来。
差点被闷熟了。
他转了转, 在次卧发现了严霁。他正戴着耳机, 边听播客边铺床, 抬头看到迟之阳, 严霁告诉他:“你今晚睡这儿。”
“那你呢?”
“我睡主卧啊。”严霁声音很轻, 仿佛自然而然。
这本来就是应当的。可迟之阳还是有些沮丧, 丧眉搭眼说:“哦, 这是客房。”
“嗯。”严霁停顿片刻, 又说,“你要是想睡主卧, 我们也可以换。”
谁要睡你的主卧! 我又不是杜鹃, 没事儿跑到别人家里住别人的主卧, 我有病啊。
该死的大房子, 一个人买这么大房子干嘛? 有钱的讨厌鬼。
“不用, 就这儿挺好。”迟之阳坐在床边, 拍了拍,“挺舒服的。”
“舒服就好。”严霁摆好枕头, 打开台灯, 替他关上主灯,“晚安小阳老
师。”
就这么走了?
迟之阳憋得慌, 一头栽到床上, 滚来滚去, 钻进被子里, 像摊煎饼一样翻来覆去。
他们第一次是怎么睡到一起的? 莫名其妙……
对, 就是莫名其妙。迟之阳忽然想起来, 就在小乙生日的那一晚, 他因为第二天的生日惊喜有些失眠, 于是拉上严霁看了蜡笔小新。
他们房间的投影幕布不大, 而且还不居中, 靠左, 正好在严霁床前。他看了一集脖子都要扭到, 于是从第二集开始, 他就和严霁肩并肩靠在了同一张床的床头。看着看着他就睡着, 枕着的东西从枕头变成严霁的肩膀。米见他,结米还做截牙牙∫别人的鞋, 可广养个田分侃审他回承, 马伦抚刺、做饭, 还说他第一次带人回来。
结果现在居然还不让他和他一块儿睡觉!
这一整天, 迟之阳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 被严霁弄得七上八下。
“烦死了。”
“你还没睡吗?”
严霁靠在床头, 合上一本书,“没, 有事吗?”
迟之阳挤进来。之所以是挤, 因为他还抱着一大床被子, 很费劲。
“我有点儿失眠, 可以在你床边打地铺吗?”他说完, 又小声解释,“我就是……不习惯一个人睡, 房间里得有其他人才行。”
严霁差点儿笑出来, 但他忍住了, 下了床, 走过去帮他抱起被子。
“你睡床, 我睡地上吧。”
“哎哎哎。”迟之阳听了就急, 急了就开始抢被子,“不是, 谁让你打地铺了? 都说了是我睡地上……”
他忽然感觉不对劲, 又瞪住严霁:“你就这么不想和我睡一张床吗?宁愿自己睡地上?”
严霁也望着他, 台灯暖黄色的光线衬得他眼神愈发温柔。
他笑了, 说:“我不是说过吗? 还是避嫌好一点。”
“为什么要避嫌?”迟之阳脱口而出,“我没明白, 这事儿有这么复杂吗? 你会和你的朋友避嫌吗?”
严霁却沉声说:“我不会和我的朋友睡在一张床上。”
这下迟之阳愣住了。
我会。
他忽然展露出一种做错事的表情, 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 浑身泄了气。
看到他这样, 严霁忽然有些心软, 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强势了。于是他又一次露出微笑, 拿过被子, 放到床上。
“你说得对。”他选择以退为进,为迟之阳铺好被子,“朋友之间的确不应该想得这么复杂, 一起睡吧小阳。”
迟之阳的眼睛立刻亮起来, 有些心虚地问:“真的?”
“嗯。”严霁点头, 看着迟之阳爬上床后, 又补充说,“是我的问题。或许我应该试试多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 好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
迟之阳立刻又不爽了。
什么意思? 你要邀请谁? 汪琦? 你要让他和我一样和你一块儿睡?
他心跳得快极了, 因为愤怒。
“怎么气呼呼的。”严霁靠在枕头边, 看着他笑。
“我才没有, 我好得很, 希望你的朋友越来越多。”迟之阳抿住嘴唇。
“谢谢, 我也这么希望。”严霁说完, 忍着笑, 自然地转换了话题,“其实我一直很好奇, 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睡? 从小就这样吗?”
尽管他这么问, 但其实大概能猜到, 这是童年缺乏父母关爱的一种表现。
迟之阳沉默了好一会儿, 似乎并不想说出口。
“没关系, 不想说也可以不用说。”严霁语气包容, 替他关掉了另一边的台灯, 当他正要说“睡吧”的时候, 迟之阳开口了。
“很小的时候我就自己睡, 小婴儿时就这样, 听我奶奶说, 就因为我自己一个人一间婴儿房, 小时候差点儿因为翻不过身窒息死掉。”
迟之阳现在都能想起当初奶奶提起时, 他喘不过气的感觉。
“是这样。”严霁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搭在迟之阳身上, 拍了拍,“还好及时发现了。”
“是啊。”迟之阳深吸一口气, 又说,“后来上幼儿园小班, 第一天午休的时候, 所有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带的小毯子小被子, 只有我没有。有小孩儿哭, 老师也没注意到我。”
严霁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画面, 心都陷下去一小块, 手忍不住轻轻碰了碰迟之阳的肩膀, 开口时声音很轻:“这么可怜。”
“不过小乙发现了。他让我去他的小床上, 把他的被子横过来, 我们俩一起盖。我挨着他很快就睡着了。“迟之阳说着笑了,”后来我有被子了也喜欢和他一块儿睡, 觉得很有安全感。”
安全感? 雏鸟情结吗?
难怪觉得朋友就是可以一起睡觉的。严霁想, 换个角度想想, 南乙也是够惯着他的。
得亏南乙眼里只看得到秦一隅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严霁的手略微上移, 摸了摸迟之阳的头发,“对不起。”
迟之阳愣了一秒, 有些慌, 又结巴起来:“为、为什么要道歉啊, 你又没做错什么事儿。”
“早知道是这样, 昨天晚上就不会那么直白地拒绝你了。”
所以, 如果别人也对你说小时候不快乐的事, 你也会这么无条件接受他的一切要求?
迟之阳盯着严霁, 越想越觉得别扭。他知道这是一定的, 严霁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温柔最善良的人。
“你也太容易心软了……”迟之阳吹了吹耷拉在自己眼前的额发,“应该有很多人对你说你是个好人吧。”
严霁笑了笑:“其实没有。”
“怎么可能?”
严霁告诉他:“因为这通常是用来拒绝别人的话术。”
迟之阳恍然:“对哦, 你长得好看, 性格又好, 学习成绩也好, 从小到大喜欢你的人超级多。所以他们不会说你是个好人, 只会说严霁你可真好。”
你好温柔。好善良, 好体贴。
我好喜欢你……之类的。
对此严霁并没有给出回应。迟之阳说得没错, 但他也一直都知道, 这些人喜欢的都是他表现出来的完美形象, 并不是真正的自己。
而他也不想袒露真实的自己, 除了面对迟之阳。
只是这小家伙太迟钝, 就算他泄露线索, 例如故意留下医药箱, 想让他趁机看到自己的药。这样明显到近乎拙劣的手段, 都没能奏效。
他还以为敲门进来的迟之阳会一脸关切地问他为什么会生病, 得的是什么病。
迟之阳对此如数家珍:“你总是把谢谢挂在嘴边, 总是特别愿意关心其他人, 现在没人想了解别人, 只管自己, 而且每次你送出去的小礼物, 每个人都很喜欢, 这一点我就做不到, 太厉害了。”
严霁听着, 没说话, 心里却像是有一把手术刀似的, 一个一个将这些表象剖开, 露出事实。
把谢谢挂嘴边, 是为了尽最大程度避免矛盾, 没人会和一个温和有礼的人故意作对。
关心别人, 主动提问了解他人, 其实是为了把谈话的主动权攥在自己手里, 如果对话不可避免, 至少这样可以尽可能减少他人对自己的讨论。
每次送出去的小礼物都会获得对方的正向反馈, 其实是因为他送出去的, 就是这些人向别人表达感谢或好感时会送出的东西, 没人会质疑自己的品味。
“大家都觉得你情商好高。”迟之阳总结说,“而且很细心,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比如? ”严霁望着他, 视线开始偏移。
其实他很知道社交法则, 当一个人说话时, 最有效的获得对方好感的方式是专注地盯着他的双眼, 尽量减少眨眼的频次。
他都知道, 也很熟练, 可现在面对迟之阳, 视线就是会不由自主地下移, 落到他看起来非常柔软的嘴唇, 还有那些可爱的牙齿。
“比如……”迟之阳想了想,“比如你说 uka和程澄关系不一般, 我压根儿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但是你说过之后, 我越看他俩越奇怪, 觉得你简直太牛逼了!”
说完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 眼睛乱眨。
严霁笑了, 握住他手腕, 拿开他的手:“没事, 这不算。”
然后严霁又说:“你想学吗? ”
“嗯!”迟之阳兴奋地点头, 人也凑近不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猛地拉近,“快教教我!”
严霁盯着他下唇正中间的一小条凹陷,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很简单。”
他打算拿自己的队友当例子, 毕竟看着迟之阳蒙在鼓里这么久, 也有点于心不忍。
“cb里集体活动很常见, 在人多的时候, 有人讲了一些很好笑的话,那时候通常所有人都在笑, 但是, 如果这其中有两个人忽然对上视线, 不会大笑, 反倒在悄悄用眼神交流,这两个人关系大概率不一般。而且一般来说, 这样的两个人也经常会在集体活动里一起莫名其妙消失。”
秦一隅和南乙就是典型, 别人都在笑, 他俩眼神恨不得能拉丝。
严霁想, 这样说, 迟之阳应该会反应过来。
但迟之阳迷茫地眨了眨眼。
因为他想到了自己, 每次笑得拍大腿的时候, 他第一反应总是去看严霁。严霁不太会大笑, 他总是笑得很淡,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 每当自己看向他, 他也会第一时间看过来。
他们也会经常在大聚会里偷偷溜出去买冰淇淋。
“那……还有呢?”
“任何人都是有心理边界的, 这会决定他们和其他人肢体接触的范围,如果两个人肩并肩坐着, 腿会无意识靠在一起, 或者手臂磨蹭到也不立刻分开, 大概率私底下有暧昧关系。”
甚至上过床也是有可能的。
秦一隅甚至会枕在南乙的腿上, 还会把南乙的脚拉过来放到自己膝盖上抓着, 谁会对普通朋友的下半身肢体这么有占有欲。
然而迟之阳再一次脑回路跑偏, 把这些条条框框搁自己身上。
别说手臂贴手臂了, 他还经常拿头顶严霁肩膀呢, 还和他睡一张床,有时候半夜睡醒发现自己的腿搭在严霁腰上……
完了。我其实是一个特别不检点的人是吗!
“还有, 无意识说出对方的口头禅, 下意识做出对方常见动作, 突然开始吃对方爱吃的菜……”
迟之阳听不下去了。
他的脑子完全超负荷, 运转得太猛快要爆炸烧焦了。
救命, 没人教过我不能这样啊? 这是我的错吗?
怪不得严霁要躲着我! 操! 他是不是觉得我在性骚扰他啊!
“这些迹象如果都有, 说明这两个人很可能就是暧昧关系。”
什么暧昧关系啊, 不对不对, 我就是很单纯地想和他做朋友啊。
喜欢才会暧昧吧?
迟之阳晕了。
“学会了吗?”严霁笑了笑, 看向他, 发现他开始咬指甲了。
怎么好像把自己绕进去了似的。
“嗯……”迟之阳也意识到自己在咬手, 于是赶紧收起来, 一看向严霁,本就稀里糊涂的脑子更晕了。
“暧昧关系是这样, 那……怎么弄明白自己是不是喜欢上某个人了?”
不喜欢怎么可能是暧昧呢, 绝对绝对不可能。
快一条一条罗列喜欢一个人的证据吧! 要好好验证一下。绝对是哪儿出错了, 所以导致答案全错。
严霁盯住了他的眼睛, 嘴角勾着很淡的笑意。台灯从他身后打过来,逆光使他的脸笼在黑暗中, 和平时很不一样。
“迟之阳。”
“嗯?”他对上严霁的双眼。
“当你问出这个问题时, 说明你已经喜欢上某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严霁确实会和正文不太一样, 因为正文里大家从第三视角看到的严霁老师其实都是他的社交面具呀, 他本人是个正宗白切黑钓系(从录音那块儿也能看出来吧)
小阳真的太太太单纯了, 不过也正好是这样才会被严霁这种深不见底的人爱上, 乱拳打死老师傅就是咩的感情必杀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