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怪我
接近半个小时。
宗衍正要进去,却看见姿真失魂落魄地从里面出来。
他将手上拿着的大衣披到她身上,“怎么样了?”
她不吭声,脸上毫无血色。
上了车也是一声不吭。
宗衍没有强行要问出点什么。
只要她自己心中清楚便够了,那对夫妻怎样,宗衍并不想计较。
紧急定了回港城的机票。
在这里多留一天,变故就多一天。
直到第二天登机,姿真都没说什么,登了机也不过是一直在熟睡中,宗衍很想问些什么,却明白姿真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但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
没想到落地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是宗泰。
不知他是从那里匆匆赶回来,只是面上堆满了急色,看到宗衍出来,第二眼又定格在姿真身上。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他大步走过去,只简单冲宗衍打了个招呼,便站在姿真面前,“姿真,二叔想跟你聊聊。”
猜到了宗泰会来。
他怎么可能不来呢。
当年舍弃了所有也要护住自己一对女儿中的其中一个,因而姿真成了牺牲品,被梁太误会成是调换的,在宗泰眼皮子底下那么受欺负。
可他呢。
他做了什么。
他将秋曼换过来,送出国,寄养在朋友家,逢年过节便去探望,又认作了干女儿。
怕她有危险,不敢相认,却安排好了她的人生。
姿真却是那枚弃子。
二者选其一。
一直以来,她都是被舍弃的那个。
“好。”
姿真点头,答应了宗泰,跟着他上了车,宗衍没有阻拦,他心中或许已经明白了什么,只是事到如今,装作不知道,才算是给姿真的宽慰。
车门关上。
幽闭的空间让姿真心跳加快。
“有什么要说的,尽快吧。”
宗泰摆出一副认罪的态度,可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守护秋曼的幸福人生,直到今天,姿真得到的歉意,也都是因为她这个真正的姐姐。
“姿真,你要相信,当初我拜托你父亲……”宗泰快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们的复杂恩怨了。
“你父亲是我的好朋友,为了瞒天过海,我们谎称梁夫人那一胎是他的。”到了这个年纪,宗泰还会不禁羞愧,“我怕宗衍的父亲会动手,所以托你父亲把你姐姐,就是霍巡的妻子秋曼换走,但我们没有不管你……”
适龄的女婴只找到一个。
宗泰便看上了蓝菲母亲那一胎。
“我们原本是想要把你换到蓝菲母亲身边,这样日后也好在做打算,没想到她阴差阳错……”
是姿真耳后那颗红痣。
让他们人了出来。
太荒谬了这一切。
姿真至今无法相信,自己的人生竟然会在这场阴差阳错里挫骨成灰,“那后来呢,我嫁给了宗衍,你有能力保护我的吧?你为什么无动于衷,为什么任由别人欺负自己的女儿,那个时候秋曼在做什么?她嫁给了霍巡,有了孩子,他们幸福美满,我呢?”
“不是的。”
宗泰忙摇着头,“秋曼出了车祸,她昏迷不醒,她也很凄惨,这都是报应,我对不起你们……”
“她出车祸不是我害的,我今天变成这样才是你们害的!”姿真喉咙哽咽着,太阳穴连着青筋在痛,“报应也应该报应在你们身上,凭什么报应在我身上,该死的是你们!”
“是我该死,可你千万不要跑到秋曼面前……她怀着孕,很脆弱,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你要怎么样的补偿,我都……”
“她经受不起我就经受得起是吗?我也是你的女儿,我也是她的女儿……你在看着我被欺负坐牢的时候,有想过我是你的女儿吗?如果被欺负的是她,你会无动于衷吗?!”
“姿真,我的能力有限,我只能护住一个……你要怪就怪我。”
她精神备受摧毁。
捂着耳朵尖叫,“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我不是人吗?我生来就该被糟践吗?!”
姿真捂着心口,因为激动哮喘又犯了,一时没了呼吸,整个人陷入了宕机状态。
宗衍察觉不对打开车门,熟练地从包里将药物拿出来给姿真吸,在昏暗的夜色里,他冷冰冰地看着宗泰。-
姿真发了一场高烧,又被梦魇住一天一夜。
梦里。
她看到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穿着公主裙,从小就在健康有爱的环境中长大,不缺钱,不知道什么是饥饿寒冷。
她有深爱她的未婚夫,光明的前途,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顺风顺水,车祸成为植物人,也能够得到老天的偏爱让她醒来。
另一边的自己,从小就活在沼泽里,被亲生母亲误会,被亲生父亲舍弃,爱过的男人拿自己当姐姐的替身,丈夫拿自己当妹妹的替身。
这场梦支离破碎,却又真实存在。
她在这样的不公平里度过了二十几年,在得知真相时,还要听那些人对秋曼的维护。
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过她累不累,苦不苦。
生的希望变得愈发渺茫,醒来要面对的那些人和事令她疲惫不已,她宁愿就此沉睡,再也不要经历这些肮脏的、丑陋的嘴脸。
可耳边一直有一个声音企图唤醒她。
没日没夜,他都在。
可睁开眼睛,那不过是一张伤害过他在忏悔的脸。
姿真再次闭上眼睛。
宗衍都看到了,他急忙叫了医生来,确定姿真没事才放下心。
他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在感谢上帝,“姿真,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是不醒过来了我该怎么办。”
她沉默着。
这份沉默像一座大山,压得宗衍喘不过气。
“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受的委屈,我们以后不见那些人好不好,让这些事情过去,以后我陪着你。”
伤害过她的人又来装作宽慰她的人。
可悲可笑。
“你也是我不想见的人其中之一。”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就在你睡着的时候陪你,等你醒了我就走,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了,我再回来。”
姿真笑中带泪睁开眼,她空茫地望着天花板,“结婚后第二年的生日我想见你,你能回来吗?”
熟悉的话语再次响起。
宗衍回忆起自己那年的回答,“不可能。”
只有这三个字。
今天同样还给他。
她永远也不可能原谅他、原谅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