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一株槐树。它树干粗壮,树皮粗糙而皲裂,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槐树枝繁叶茂,巨大的树冠如同一把绿色的巨伞,将半个院子都笼罩其中。
每一片树叶都像是精心雕琢的碧玉,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地上便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光斑。
这株槐树经历了多少岁月已不可考,李槐自记事起就常在槐树下嬉戏玩耍。
李槐听他父亲说过,当年他母亲临产时,他父亲在外焦躁不安,只知道在槐树下来回走动。
当产婆来报喜生了个男婴时,他高兴地捶了好几下树干,然后大嘴一张,就将儿子的名字定了下来。
李海的尸体早已被抛到了迷雾山林外侧,李焱找了个较为隐秘的地方,刨坑将他埋了。
这对于如今已有500斤劲力的李焱来说已是轻而易举的事。
李海到死都不明白一个气血已然飘摇的老头,为何突然还能爆发如此实力。
他不是一身武道修为全失了吗?
一个6岁孩童又为何能有如此狠辣的绝杀。
常言道,
武道高一线便已是高得没边了,更何况他与曾经的李槐差了一个大境界。
李槐早年重伤垂死,一身真气四散,仅余一丝真气护住他的心脉,死死吊着一口气。
当他行破釜沉舟之举时,便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强提真气不为杀敌,只为替李焱创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李焱把握住了这丝机会,基础剑招三十六式看似朴实无华,实则杀机暗藏。
李海成了李焱第一个试剑石,李焱充分诠释了何为快准狠。
极致的速度,精准的绝杀,一击命中立即远离的谨慎。
死在李焱手里,李海死得不冤。
此时,李焱慢慢推着李槐来到院子内。
轻轻地抚摸着槐树的树干,李槐梦呓般回忆道。
“时间过得好快!
犹记得当初年少不知岁月愁,再回首如今却已是百年身。
我年轻时自视甚高,因为从小身强体壮,打遍李家村无敌手。
当年的李海哪怕有着一个村长父亲,看到我也得绕道走。
又加在迷雾山脉得到奇遇,以天命主角自诩。
随后背负一把铁剑闯荡天下,誓要效仿先贤,证当世剑仙,成就一番伟业。
我以锻体境罕逢敌手的实力加入了龙雀军,成为龙雀军中的一个伍长。
龙雀军乃大夏强军,普通士兵也必须是锻体境武者。
伍长作为基础军官,必是锻体境中的强者,
而什长则必是气海境高手……
曾经我以为大夏威震四方,却不料……
在龙雀军十年间,我从伍长升到了什长,随着龙雀军转战四方。
八百里狼烟未绝,满眼望去尽是烽火。
大夏虽然极力粉饰太平,然而实际上边境早已烽烟四起。
同袍们对此讳莫如深,只有在喝酒尽兴时某些才俊才会偶尔透露一些情况以作炫耀。
曾经的大夏威压四方,
但自剑圣遁世,十大剑仙消失无踪后,攻守之势异也。
东面四海龙王兴风作浪,
西边灵山佛陀笑里藏刀,
南方妖族三皇五帝不时扣边,
北方道庭九大道脉虎视眈眈。
万幸的是剑圣遁世后,
道尊隐匿,
佛祖涅槃。
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
在剑圣崛起前曾经横压天下的两位圣人就此沉寂。
昔年,
道尊传道天下,紫气东来三万里;
佛祖证道菩提,一声禅唱天下惊;
剑圣一剑出,而天下俯首;
如今皆已成绝响。
如今的大夏面对四方之敌,尚能周旋。
或许是诸方皆有顾忌,
或许是大夏尚有隐藏的底牌。
亦或许如传闻所言,
天维历元年,大夏与四方签订协议,在付出了一定代价后,大夏可维持千年和平。
至于什么代价,代价由谁来承担,无人关心。
至于边境的烽火狼烟只要不损害权贵核心利益都不算大事。
无非是牺牲一些炮灰罢了。
十年前,我奉命在南方边境迎击一小股妖众。
不料情报错误,对方兵力三倍于我方。
百夫长临阵脱逃,
在失去主官主持大局后,我们整支队伍都被冲散。
我的双腿就是在那个时候失去的,
但万幸的是我捡回了一条小命。”
李槐看着自已空荡荡的双腿一时无言,
半晌后自牙缝间挤出了一句话:“内贼永远比外侮更可恨!”
“自那以后我心灰意冷,带着你父母回到了李家村。
不幸的是你母亲和你奶奶一样,都在生产中难产而死。
你父亲从小听着我的故事长大,内心早已蠢蠢欲动。
不论我怎么劝都没用,最终还是在你三岁时,将你托付给了我,一人前往迷雾山脉,自此一去不返。
我时常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没有我的影响,也许你父亲就不会对武道如此向往,也不会就此一去不回。”
李焱静静地听着,看着此时满脸风霜的爷爷,
说道:“哪个男儿甘于平庸呢?”
李槐回了回神:“是啊,平庸者只能任人宰割而毫无还手之力,只有强者拥有决定自已命运的权利。”
“焱儿,平安喜乐只是凡人的幻想。
我只愿你这一生,快意恩仇,不负平生。
到那我未曾到过的境界,替我看看那别样的风景。”
李槐转身抓着李焱的手,满眼期许地说道。
李焱看着夜空中闪亮的星辰,坚定地点了点头。
“爷爷,我们吃年夜饭吧!”
“好啊,好,吃年夜饭!”
李槐高兴地说道。
李焱回屋将桌子和凳子搬了出来,
又从厨房盛了两碗白米饭,
端出两盘菜,
一盘萝卜,
一盘鸡蛋,
也算是荤素俱全了。
年三十,
家家灯火通明,似乎这寒冷的天也变得温暖了些。
“爷爷,来,吃菜。”
“来,你也吃,多吃点,吃得多,长得壮。”
爷俩扒着碗里的饭,都在给对方夹菜,很快他们便将饭菜扫空。
收拾好碗筷后,李焱推着李槐想要往屋里去,
李槐此时突然握着他的手,说道:“焱儿,以后的路只能你自已走了。”
说完,李槐的手慢慢垂了下来。
李焱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默默地为他捏紧了披在身上的毯子,
静静地将他推进屋里。
夜渐渐地深了,
从此以后他就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