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很是与时俱进,胸前挂着一张收款码,收款码下面的写字板明显是从某个纸箱上撕下来的。
故事是很老的故事:女儿身患绝症,家底被掏空,如今身无分文,只能靠乞讨来维持躺在病床上的儿子……
其实我很想说一句,身无分文的话要不先把收款用的手机卖了?
可是我没说,我只默默掏出自已的手机,然后扫上她胸前的二维码,将全部家当都转给了她。
我听到她裤兜中发出一道沉闷的嗡嗡声:“转过去了,你看看。”
她尴尬的看着我,像是在看傻根一样。
无所谓,老娘暂时不想打女人。
在我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又指着写字板喃喃道:“大姐,你这个前文不对后语啊!女儿身患绝症怎么就儿子躺在病床上了?抢升学的资格就罢了,连死也要抢着吗?”
她低头看了一眼写字板,落下一句“神经病”后就跑的没影了。
我耸耸肩,现在的骗子连基本的职业道德都没有,连谢谢都不说。
“你不知道她是骗子吗?”
“知道啊,那咋了……”
我回过神来,猛地转过头。
沈怀川站在我身后的不远处,目光深邃,在这个已经迈入冬天的夜晚,他将整个喉结都掩在了高领羊毛衫下。
这男人还算听话,知道不到处沾花惹草了。
“那你还转钱给她?”沈怀川向前迈了一步,“不过你应该也转不了多少。”
“滚蛋,老娘把所有钱都给她了!”
“那是多少?”他哼笑一声,语气轻佻,“两千?三千?”
额……
沈怀川还是太高估我的实力了。
“关你屁事,怎么着,你要替她还我啊?”
我气势丝毫不输他,都准备和黑袍使者做朋友了,还有什么是值得害怕的?
沈怀川平静的凝视着我,虽然目光不带侵略性,但还是让我有些不自在,可这种时候我不会躲,毕竟我大女人才不会刻意躲避一个小男人的目光。
问题是,沈怀川的目光太过灼热,我还是败下阵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我只好用语言让自已身处上风。
沈怀川狡黠的勾起唇角:“上次的桂花汤圆好吃吗?”
这家伙竟然还记仇!
虽然我做的有些不对,但你找我麻烦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嗯…还行吧,要不你再请我吃一次?”
“你这女人还真是不要脸,打了我骂了我,在我最需要澄清的时候你选择沉默,到头来还大言不惭的想故技重施。”
“切,爱请不请!老娘还会饿死不成!”
会的。
我所有的钱都给了那个骗子。
“今天没开车,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走过去的话,我愿意。”
“爹的,你有没有良心?从这里到茶南大街好几里路呢!你想累死老娘?一碗汤圆连消耗的体力都不够。”
“那往后一个月的我都包了。”
“那也不行……”
道德底线降低了,生活底线可不能降低。
“一年的。”
“成交!”
我拉起沈怀川就往茶南大街的方向走。
能和这种酷哥一起压马路其实也挺长脸的。
路上我不止一次看到有人冲着我们指指点点,当然,我更愿意相信那些人是臣服于老娘的美貌之下。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
“和你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之间顶多是饭搭子的关系,哦不,你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吃我喜欢的东西。”
他不置可否,在一个拐角忽然立定。
入了冬的晚风掺杂着透骨的凉意,他的发梢被晚风吹得凌乱,耳根和鼻尖有些泛红,看起来竟然别有韵味。
橘色的路灯将我们两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这行人稀落的城市一角,气氛愈发暧昧。
看着他那张清冷寡淡的脸庞,我的心跳逐渐加速。
很快,他那张性感的薄唇微微轻启,我以为他要说什么动人的情话,可并不是:“我有点累。”
“……”我咋舌,心跳猛的踩了一脚刹车,“你行不行啊酷哥?”
“打车吧。”
他丝毫不在意我对他的怀疑。
打车这件事我在行啊,我有不少可以领券的公众号,于是自告奋勇的开始约车。
只是我忽略了一件事,我他爹的已经没钱了!
由于是工作日,来吃汤圆的人少了大半,我们坐在四四方方的小桌子上,看着眼前热腾腾的汤圆视野逐渐模糊。
我将手机上扣款失败的消息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他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舀了一小勺汤圆放在嘴边吹气。
还别说,那张小嘴微微噘起来的时候,我竟一时起了歹念。
“真的把全部家当都给了那个骗子?”
“不然呢!我才没心思和她一样玩些骗人的把戏,老娘说到做到。”
“你是我遇见最蠢的女人。”
听到这句话,我一霎间就伸手拍在了桌子上:“沈怀川我告诉你,你可以说我穷,但是不可以说我丑,不可以说我蠢!
“老娘读书二十载,初中全校第一,高中无出其右,到了大学更是被各科老师夸为天才,你他爹的凭什么说我蠢!”
看到我忽然奓毛,沈怀川似乎很合心意,吸溜汤圆的声音十分聒噪。
“喂,你听没听我说话!”我放下手中的白瓷勺,“给我道歉!”
沈怀川头都没抬:“考试第一,那生活呢?”
“我…我……”
好吧,道歉什么的我也不在乎,我还是好好吃完这碗汤圆吧。
我实在是难以昧着良心说自已热爱生活,要不是遇到了沈怀川,今天的晚饭可就是西北风了。
如果上次答应他双倍工资的事就好了,如果他没那么小心眼再邀请我一次就好了。
其实,我也想好好的活着啊,可生活实在是太难了。
我低头继续吃着桂花汤圆,但嘴中时常能尝到一股咸咸的味道。
“不吃了,今天的汤圆不好吃!你买的什么狗屁玩意,非得老娘亲自端才行吗?”
沈怀川站起身,别过身子背对着我:“这顿不好吃就不吃,还有下一顿呢。”
下一顿,我哪来的下一顿?没有了……
我努力绷住心底那最后的一根弦,鼻头被晚风吹的酸涩。
“我欠了你一年的汤圆,为了方便偿还,上次我说的话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什么话?”
“工作的事,”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看我,但我觉得他的声音格外遥远,“我保证不会为难你,如果不满意的话,你可以随时走,我补偿你三个月的工资。”
“四个月的行不行?”
“随你。”
我还是没绷住那根弦,就像是许佳年站在梧桐大道的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