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装点得恰到好处的大门前,张格并没有等待太长时间,只大约十几秒过去,基里曼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敞开的门扉之后。
这其实不是必要的。
与佩尔薇提不同,基里曼的大门是有着远程操控系统的,理论上来说,只要基里曼愿意的话,只需要坐在办公桌前按个按钮就能把门给打开——但他亲自来开门的理由也很明显,是为了表达自己对张格的重视。
“父亲?这个时间到访...想必是有事要与我商议吧。”
与私下里把表情写在脸上的佩尔薇提不同,基里曼脸上自始至终都是完全的严肃。
当然,这种表情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要知道,对于张格和佩尔薇提来说,舰队出发的前夜或许和其他度过的夜晚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对于基里曼来说,这可就意味着他直到所有战舰全部顺利开拔的前一秒为止,都别想有一秒休息时间了。
面对着像这样的无尽加班地狱,要是能还能天天摆出个笑脸,那张格反倒是要关心一下基里曼是不是在精神上出现什么问题了。
“我们先进去说。”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张格越过了基里曼身侧。
大门闭合。
没有说什么“自己的护卫都是值得信任的人”之类的话,基里曼选择相信自己父亲的判断。
不过...怎么父亲看起来不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我的着装有什么问题吗?”
眼见着张格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在不断地扫视着自己,实在没忍住的基里曼终于主动出言询问道。
“嗯...你平常都是这个装束吗,哪怕是在毒素被治好了之后?”
没错,直到迈入门后,张格才突然发现一个被自己下意识忽略的事实:
怎么基里曼在自己卧室里也还是穿着那身命运铠甲?
然而,基里曼本人似乎却完全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他理所当然般说道:
“当然,这能够提高我处理政务的效率。”
“政务虽然确实重要,但最好还是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现在帝国并不只有你一人在挑大梁,适当舒缓一些也没有大碍。”
“我会听从您的教诲。”
在前往办公桌边的过程中,基里曼始终维持着十分标准的“礼仪”,甚至就连对张格每句话的答复也都滴水不漏,就好像“政治”这个词汇已经代替了他本人,使之首先是一个工作机器,其次才是名为基里曼的某个人。
这让张格感觉有些...怎么说呢,膈应?没到那个地步,应该说是隔阂吧,就好像此时近在咫尺的两人之间隐隐有着一层无形壁障。
他觉得,以基里曼的思维能力和情报渠道,或许后者已经推测出了他并不是帝皇,现在仍将他称之为“父亲”只不过是为了人类整体考虑...但是,从他们并肩作战了这么长时间,又互相救过命的交情来说,说是“朋友”应该也不为过吧?有必要在私下表现得这么生疏么?
说这是基里曼本来的性格也说不过去——这个大蓝人看起来好像时时刻刻都很严肃,但实际上私下还是挺幽默的,甚至原历史线上的基里曼还曾抱怨过自己的40K的子嗣们没人能和自己“开玩笑”。
怀着各种心思,刚刚因佩尔薇提那边的事情心情好了些许的张格再度情绪低落了下来,他坐在办公桌边,仰望着同样坐下却仍比自己要高得多的基里曼,说道:
“基里曼,我想我们必须要谈谈。”
“请说。”
基里曼的表情很认真,至少在表面上看来是这样——直觉上,看着对方的眼睛,张格总感觉那眼神之后还是隐藏了些什么东西。
“我认为,我想你也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来到了一个需要注意的临界点。”
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稍加思索之后,张格还是决定将有关于“建议”的部分向后稍稍。
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基里曼本身,他很重要,或者说,每一名原体都很重要,在眼下这个关键节点上,绝不容有失。
想到这,他又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究竟是哪里造成了我们之间的误会,是过去的战斗、泰拉的那些事、对异形与混沌的态度?又或者是什么我尚未注意到的地方——那些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要清楚你在这方面的想法。”
听着这番话,基里曼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作出回答。
他先是将视线投向自己的办公桌,扫过了桌面上堆积如山的各式文件,又有些隐晦的用余光勾了一下就摆在桌边的帝皇之剑,犹豫了足足几秒钟时间,才终于答道:
“看来,您也这样认为。”
“当然,我一直很关心你们,以及我与你们之间的联系,你应该与我同样清楚,或者比我更加清楚一点:一万年前的覆辙我们绝不能重蹈。”
说这话时,张格的态度很认真——他不希望那些被诟病的事情在一万年之后又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就算是有芥蒂,就算是往最糟糕的方向想,基里曼真的在哪些他不知道的方面和他产生了矛盾,那也必须要说清楚,这样才能想办法去解决,而不是就这么各自藏着,直到最终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产生。
“原来如此。”
说完这句话之后,基里曼又沉默了。
这种说话方式似乎是他的特点之一,即每说一句话之前都必须要先在脑子里考虑周全,这样在遇到那些较为艰难的抉择的时候,就会导致基里曼出现说话卡壳的情况。
但张格倒是已经习惯了,没有打断他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他说出下一句话。
很快,在将手掌放置在桌面上之后,基里曼抿了抿嘴唇,出口道:
“既然您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
他那宽大的掌心在桌面上扫了扫,让一个在灯光下反射着淡淡光泽的事物从故意堆积起来的文件里显露出身形。
“这是...”
深吸了一口气,基里曼下定决心,捏着那个东西一抖,将之全貌展露在了张格面前:
是一件与张格体型刚好适配的灰袍。
“我想送给您的礼物,父亲。”
在基里曼那尽可能想要表现出严肃的脸上,一抹尴尬还是不可避免地暴露出了边角,让他那眼角周边仿佛多浮现出了几条皱纹。
“我知道,我的工艺与我表达感情的方式同样拙劣,但我仍想要 用自己的方式弥合与您出现的那些...不必要的隔阂,无论它们是在一万年前产生的,还是在一万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