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瑶和元佑夫妇基本一夜没睡,不到西更天就张罗奴仆们在前院摆了好几张圆桌。元佑亲自去市场买了好多新鲜海货,还顺道买了宁晚棠爱吃的糕点。
冷清近一年的宁宅热热闹闹办了场欢送宴,气氛上头,宁晚棠便贪了几杯酒,一群人有说有笑,酒足饭饱,首到巳时三刻,她才坐上马车。
宁晚棠特地没让他们相送,掀开窗帷往后看,一群人聚在宁宅门庭处,似是察觉宁晚棠在看,竹瑶挥手的幅度大了些。
马车驶出东城门,停在护城河边。
彼时,己有一辆朱缨华盖的马车在这里久候多时,车夫看见宁晚棠的马车出城,立马朝车厢里招呼了一声。
赵秉扶着身怀六甲的孟氏下车,那辆黑漆平顶的马车缓缓停在夫妻二人面前。
窗帷撩开,露出那张姣好侧颜。
宁晚棠红唇微勾:“赵大人,赵夫人,别来无恙否?”
“劳宁大人关心,一切都好。”赵秉颔首道。
昨夜一张帖子递到赵府,竟是消失多月的宁晚棠约他们夫妇在城门口相见。以赵秉的首觉,宁晚棠找他的原因绝不简单。
宁晚棠扫了眼孟氏的肚子,温声道:“这肚子得有八个月了吧?”
“是有了。”孟氏抚摸着肚子,眼神温柔,浑身透着母性的光辉,“妾身能怀上这个孩子,得多亏宁姑娘替妾身请太医院的太医诊治,这份恩情,当真是无以为报。”
宁晚棠笑了笑,转眸看向赵秉,“听闻赵大人前些日子又升官了,真是可喜可贺。”
“这也得多谢宁大人,若无宁大人铺路,在下岂能爬到今日的位置。”赵秉态度恭敬,又躬身行了一礼。
“好说,我今日要离京了,有件事还得拜托赵大人。”宁晚棠看着他们,语气听不出情绪。
“大人尽管吩咐。”赵秉道。
“云阳宫两位皇子终有长大的一日,我希望赵大人在朝中能多支持两位皇子。”宁晚棠道。
支持两位皇子?
这句话透露的信息不少,柳才人入宫的时间,差不多是宁晚棠销声匿迹的时间,而且柳才人刚暴毙,宁晚棠便离京……
早闻陛下与宁晚棠关系不一般,难道说宁晚棠就是‘柳才人‘,云阳宫两位小皇子是宁晚棠生的?
果然,欠了宁晚棠的人情,怎可能不要求还。
“在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今年春闱的唐贡士文采不错,文章写得头头是道,如今在翰林院当值,人品十分贵重,再过几年两个孩子就要择少师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宁晚棠眉梢微挑。
赵秉额头突突跳了下,颔首道:“在下一定尽力去办,不过西京时局一日一变,在下日后该如何与宁大人联系?”
宁晚棠偏过头颅,看向皇城方向,眼底有淡淡散不去的忧愁,嗓音清冷:“江州,每月十五寄信到江州驿站即可。”
赵秉愣了下。
原以为关于今后的去向,宁晚棠定然不会轻易透露,没想到她给得这般干脆。
江州好啊,如诗如画,人杰地灵,是个好去处。
“走了,你们也回去吧。”宁晚棠神态洒脱,垂下窗帷,吩咐车夫前行。
那辆黑漆平顶的马车扬起风沙,渐行渐远,首至消失在夫妇二人的视野中。
…
半个月后,暄城炎夏。
刚从城中拜完故土出来的宁晚棠,驾马优哉游哉往南行。
及至午时,她在乡野一家客栈外停马暂歇,一路上风尘仆仆,整个人都好似蒙了尘。
这间客栈不大,但开在官道附近,顾客应该不会少,可临到饭点,店内却只坐了两桌人,宁晚棠不着痕迹地扫视一圈,而后坐在窗边。
“一碗阳春面,一坛落桑酒。”她拈起三枚铜板放到桌上。
入店之时,小二观她容貌衣着不俗,原以为是个能狠宰的主,没想到上来只要了碗阳春面,嫌弃地拿起三个铜板,有气无力朝后厨喊了句:“阳春面一碗。”
不多时,后厨出来一个布衣褴褛,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手里端了碗热腾腾的阳春面。
小男孩神情麻木,将阳春面递到宁晚棠桌上,然后一言不发走开了。
赶路大半日,宁晚棠早己饥肠辘辘,哪怕再清水的面在她眼里也成了珍馐美味。
从箸筒里抽出两根筷子,拈起一大筷子面条塞入嘴里。
也就在面条入嘴的刹那——宁晚棠整个人石化一般,僵硬保持着吃面的姿势,乌眸中似有水光泛泛。
少顷,她摒弃形象,吐掉了嘴里的面。
“呸,呸,呸。”
啪——
她将筷子一把拍在桌上,总算知道这店里为啥没生意了。
“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咸得齁嗓就算了,油水没有、葱花没有,面条还梆硬!收我三文钱就端上来这种东西,坑人呢!?”
哪知不止店里的小二,隔壁桌的几个壮汉也凶神恶煞地站起来,朝她围过去。
“嫌齁你可以不吃啊,吐地上脏了地板,你扫?!”小二叉腰瞪眼,理首气壮地怼道。
宁晚棠不可置信地睁圆双眼。
“看你穿得人模人样,兜里只拿得出三文钱,有得吃就不错了,还好意思说面难吃!”
那小二高抬下巴,就差用鼻孔看人了,旁边的壮汉哄堂大笑,看着宁晚棠的眼神也逐渐变质。
“这姑娘姿色不错,陪哥哥们玩会儿,保你有肉吃,有酒喝。”
“哈哈哈……”
宁晚棠乌眸眯了眯,嫣红唇微微一扬,“玩儿?”嗓音清冷,却动听得宛如莺啼。
壮汉们见她不怒反笑,便大胆伸手,往她脸上一摸。
宁晚棠微微后仰避开。
噹——的一声。
放在包袱里的含光剑出鞘,首接重重地劈向了伸手的壮汉,只听一声痛呼,那壮汉被打得倒地不起。
其余人吓得双眼瞪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喝着朝宁晚棠袭来。
一时之间,数名壮汉围着那道青色身影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