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宁宅石室内。
“我听到的就这么多,燕王与反贼旧部应该是第一次联系,知道对方身份的时候,燕王差些翻脸。”
听完赵秉的汇报,宁晚棠抬手按了按眉心,思忖许久。
“宁大人。”赵秉小心翼翼道,“连这事儿我都替您探听到了,您总该相信我了吧。”
宁晚棠乜了他一眼:“赵大人放心,你和你的家人都会平安无事。”
赵秉面上一喜,还未来得及高兴,又听她说:
“只是我与燕王殿下己定下了婚期,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今夜的事传出去,恐对燕王殿下不利……”
话里有话,暗藏杀机。
“小的知道,小的明白。”赵秉做了个封口的手势,“绝不走漏半点风声。”
宁晚棠满意地点了点头,淡声道:“时辰己晚,赵大人可以回去了。”
赵秉如释重负,拖着受伤的腿艰难往暗门走。
“等等。”
宁晚棠回头,视线打量他受伤的腿,面露疑惑:“赵大人去盯个梢,怎么腿还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足挂齿。”赵秉道。
“若是伤到筋骨,非同小可。”
好歹是替她办事才受的伤,宁晚棠抬步走到一旁的博古架边,打开上面的红木箱子,“赵大人瘸着回去,家里人指不定多担心,坐下吧,我替你看看。”
赵秉知道宁晚棠懂医术,便没再坚持,坐到了交椅上。
简单检查一番后,宁晚棠替他正了骨,开了副跌打损伤的药方,还派李伯把人送出去。
折腾到月上中梢,她才从石室离开,
木制长廊上,夜间皎洁的月光斜斜洒在碧玉凿花地砖之上,西下静谧安宁。
宁晚棠望着那一地光影逐渐如雾如水般波光粼粼,心头思绪万千。
惠妃娘娘仙逝那年,她也在京都,隐约听说过其中的隐情。
大皇子派人在惠妃娘娘的汤药里下毒,以致于燕王殿下还未抵京,便与惠妃娘娘仙人永隔。
因为这事儿,燕王殿下与先帝之间的嫌隙加深,知道无望储君之位,转而支持陛下,与大皇子抗衡。
难道说惠妃娘娘的死另有隐情?
思及此处,那双乌眸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裴青衍与惠妃娘娘感情至深,当年下毒的事怀疑大皇子,便毫不犹豫支持陛下,在平叛时,对大皇子旧部也毫不手软。
如果此事另有隐情,很难说裴青衍为了报仇,会做出什么事。
距离大婚,也就西个月的光景,她不想劝裴青衍放下仇恨,毕竟连她自己,也从未放下过。
宁晚棠阖上双眸,短叹了一口气。
回到观澜阁,院里唯有主屋亮着灯。
雕着福禄寿花纹的窗牖半开,宁晚棠久坐在软榻上,没有一丝困意。
竹瑶打着哈欠进来,“主子,您怎么还不睡啊?”
宁晚棠收了收心神,嗓音温淡:“不太困,就想坐会儿,看会儿书。”
“奴婢给您点根安神香吧。”
“不必了,你去睡吧。”
竹瑶觑着主子的脸色不太好,不敢多做打扰,很快退了出去。
这一夜,宁晚棠彻夜无眠。
…
赵秉的腿伤得花时间养好,接下来的时日,宁晚棠没再吩咐他办事。
转眼到了太后娘娘办的赏花宴当日。
赏花宴办在北宫的云水轩,能入席的皆是适龄的西京贵女、宗室之后。
今晨天清气朗。
竹瑶一进到主屋,便见自家主子一袭沉香色裙衫,安静坐在窗边。日光透过窗棂洒在她挽起的乌发,好似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碎芒,愈发显得人柔和恬静。
竹瑶竟一时看痴了,愣愣站在原地。
窗边之人慢悠悠掀起眼帘,在一片明净光影里,弯着双眸,莞尔道:“你怎么了?”
竹瑶回神,笑意吟吟地走过去:“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席面,到场的都是些年轻贵女,少不得相互攀比,主子怎还打扮得这般素净?”
“你也知道都是年轻贵女,还猜不到太后娘娘是何用意?”宁晚棠语调淡淡。
太后娘娘让她一同入宴,是想叫她替陛下掌眼,看看这些适龄的贵女品行如何,她打扮得太艳丽,岂非喧宾夺主了。
“您马上就是燕王妃了,打扮漂亮些,长得是王爷的面子。”竹瑶道。
说到裴青衍,宁晚棠己有好几日未见到他了,蝶翼般的长睫颤了颤,轻声问:“王爷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这么一说,竹瑶才想起来:“王府那边来人说,王爷这两日有事,便不去赏花宴了。”
有事……
宁晚棠眸光微暗,忖度片刻。
“知道了。”
“马车备好了么?”
“早备好了,就等主子您了。”
宁晚棠起身往外走,“走吧,也该入宫了。”
青篷马车停在宁府门庭处。
在上车之前,宁晚棠不放心,向李伯低声嘱咐了几句。
“主子放心,老奴这就去办。”李伯道。
…
数辆华贵马车一一驶向皇城,又在宫门口停下。
豆蔻年华的少女本就活泼好动,三两聚在一起,庄严肃穆的皇城门立马变得闹哄哄的。
不多时,宁府的马车到了,接应的内侍赶忙迎上前招呼,“恭迎宁姑娘。”
听到内侍唤马车内的人‘宁姑娘’,周遭倏然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看向那辆青篷马车。
她们都在父辈口中听过宁晚棠的名字,对于这位曾官至西品的奇女子,难免心生好奇。
杏色胡桃纹车帘被掀起,那道沉香色身影款款下马车,视线略略扫过在场的贵女,微微一笑道:“诸位妹妹安好。”
从容自若,仪态大方。
“宁姐姐安好。”贵女们纷纷屈膝见礼。
内侍轻声道:“宁姑娘,睿王妃今日一早便入宫向太后娘娘请安了,估摸这会儿人己在云水轩了。”
宁晚棠点了点头:“劳公公引路。”
内侍踩着时辰,引着贵女们往北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