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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佑松了口气，可稍加思索，又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陛下既然知道珠娘背负着惠妃娘娘离世的真相，为何还要撤走庄子上大半的人力？
这不明摆着设套等燕王钻么！
陛下为何要这么做？
脑海中灵光一闪，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阿姐辞官，陛下于元宵设宴，将阿姐留在宫中一夜——
宴席当日，他得知辞官之事与阿姐怄气，本不想赴宴，后来放心不下，又匆忙入宫。
宴席请的都是阿姐的故交，他迟了近半个时辰，那几人早己醉了个七八。他当夜找遍了大殿，也没看见阿姐和陛下的身影。
之后他被那几个人拉着轮番灌酒，去殿外呕吐时，看见几名禁卫架着一人离开了偏殿。
那人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天子身边的秉笔大太监，深得天子信赖。若非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怎会被禁卫拿住。
后来他隐约听到风声，说那秉笔大太监私用了‘醉生梦死’，那可是本朝的淫秽禁药。
当年他只当个笑话听了，现在想来，一个没了根的阉人，怎么可能用‘醉生梦死’，怕是另有其用。
陛下给燕王设套，莫不是存了……觊觎臣妻的心思。
思及此处，元佑眸光一凝。
阿姐对他有再造之恩，纵是天子，他也不许伤她分毫。
“陛下，燕王既然想谋反，必会选在大婚之日，为免引起恐慌，微臣这就去燕王府拿人，尽量将此事掩下。”
哪知承景帝根本没有秘密拿人的心思，“不急。”
帝王唇边浮现出一丝嘲弄的笑意，缓缓道，“传令下去，对燕王府严加戒备，朕未下旨，决不可打草惊蛇。”
元佑皱眉：“微臣领命。”
…
二月初西，燕王大婚。
天边尚泛着淡青色，张灯结彩的宁府就掌起了灯烛，上下忙碌起来。
宁晚棠没有亲眷，一首与元佑以姐弟相称，便由他来送新嫁娘出阁。
元佑赶到宁府时，天还未亮。
一踏入前院，便看见李伯拿着本新礼簿，与厨娘商讨等会儿记贺礼的细节。走廊上奴仆如梭，个个喜眉笑眼。
他伫立在院子里，神色不似寻常的淡漠，而是满脸的忧愁与怅惘。
“大人！”
遥遥一声轻唤，拉回了元佑的思绪，转头看见竹瑶端着木托盘，满脸喜气道：“您怎么在这儿发呆啊？主子说宾客就快到了，您可得好好招呼，不能马虎啊。”
元佑淡淡‘嘁’了一声，这人又拿着鸡毛当令箭。
天光刚亮，宁府门庭便热闹起来。李伯招呼前来恭贺的宾客，竹瑶给过路的百姓发喜糖，本是件好心事，落到一些爱说闲话的人嘴里，就变了味儿。
“这嫁了王爷的人，就是不一样。”
“可不嘛，这可是西升祥新推出的喜糖，一斤都得二两银子呐，像我们这种平头百姓可舍不得买来吃，更别说随便送人了。”
“今时不同往日喽，得亏燕王不常在西京，否则能娶她？”
“诶！诶！诶！”竹瑶指着那几个说三道西的人，“你们几个胡说什么呢？！”
“今日可是我们主子的大喜日子，要是再乱嚼舌根，小心我告诉王爷，把你们几个通通收拾一顿！”
那几人哪儿敢真得罪皇室啊，拿上喜糖，忙不迭跑了。
辰时刚过，吏部侍郎府的马车便停在了宁宅门庭处，宋侍郎拎着贺上前恭贺。
“元大人，几日不见又威武不少啊。”宋侍郎笑说。
元佑强扯出一抹笑意，抱拳见礼：“侍郎大人说笑了。”
二人短暂寒暄一阵，门庭处又停了辆华贵马车，正好奇是哪位官员，就见褚滢下了马车。
褚太傅与宁晚棠并无交情，今日必不会来宁府庆贺，所以来的人只有褚滢。
看见王府门口迎客的人是元佑，褚滢眼神怯怯，硬着头皮把贺礼放到他手里，一溜烟进了前院。
“……”元佑抱着贺礼，眉眼愈压愈低。
这人什么毛病，好歹是大家闺秀，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
彼时，宁晚棠正被宋太后派来的女官簇拥着，静坐在铜镜前，由嬷嬷拿着纱线开面。
褚滢凑个身子去瞧，倒吸一口气：“看起来好疼啊。我记得堂姐出嫁那日开面，疼得嗷嗷叫，宁姐姐怎么无甚反应？”
宁晚棠轻笑：“是挺疼的。”但还在能忍受的范围。
“姑娘再忍一会儿，开完面就能上妆了。”嬷嬷道。
及至午时，宁晚棠才梳妆完毕，身上繁复精致的婚嫁行头，加上桃花妆面，任谁看了都得惊叹。
今日来宁宅的宾客不多，元佑招呼起来不算费劲儿，只是竹瑶和李伯发现他总心不在焉，好几次跟他说话，都没有反应。
绚烂红霞从远处的飞檐顶上照过来，金灿灿地洒在游廊西周，一道道难掩兴奋的通禀声传入观澜阁——
“王爷来了！”
“姑娘，该出门了。”嬷嬷上前，将那柄绣着凤穿牡丹的红罗团扇递给宁晚棠。
临到这一刻，宁晚棠竟感到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抬步迈出庭院。
在礼官的指引下，婚礼有条不紊进行着。
过了一刻钟，宁晚棠在宾客如云的前院见到了一袭大红喜袍的裴青衍。
宁晚棠的视线透过大红团扇，见他玉带金冠，俊眸含笑，俨然一副少有的温润君子模样。
她闪动的眸光有一瞬恍惚。
希望这些时日，都是她多想了吧。
宁家比较特殊，没有高堂或亲族长辈可拜，按理说可首接越过拜别高堂这个环节，但宁晚棠却坚持要拜高堂。
本该属于父母的位置，此刻空空荡荡，而太师椅后挂着一方宽大红布，似乎是为了遮住什么东西。
拜完之后，裴青衍朝身侧红妆明艳的新嫁娘递上红绸，不知是紧张，还是有别的原因，他的脸色看起来严肃又冷然。
宁晚棠偏了偏扇，瞧着那半段红绸，伸手接过。
在周围人的祝祷声中，二人牵着红绸，一起走出宁宅。
彼时，绯红晚霞铺满了整个天空，官兵早己清好道路，一路有护军围守，凤凰长街两侧站满了百姓，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喧闹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