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棠起身,不知从哪儿拿出一顶幕篱,垂下的白色纱帘刚好遮住了她的脸。
隐在白纱后的面庞带着笑意,似在嘲笑他那点小心思,“叙公子请。”
“……”裴知叙黑眸微眯,牵着她往船首露台走。
彼时的画舫己行至府河中心,月华如水,波光粼粼。
裴知叙遥望河畔,心道失策了,上船没带佩剑,总不能叫段朗樾游过来吧。
“接着。”
他闻声回头,只见宁晚棠掷来一柄长剑。
他抬手接住,一眼便认出了这柄剑,“含光剑?”
世人皆知宁晚棠擅使双剑,而且她手里还有两柄世所罕见的宝剑,一柄叫含光,一柄叫断山。
露台两旁点着数盏花灯,斑驳光影洒在宁晚棠的侧颜,她慵懒倚坐窗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裴知叙利落地拔出含光剑,一个侧空翻,身姿轻盈。
剑尖挑起一盏花灯,转身横剑缓缓将花灯移开,对着窗台边的女人略一颔首,烛火映亮后面那张英俊面容。
“……”花里胡哨。宁晚棠内心腹诽。
说是剑舞,却缺乏剑舞的柔美气质,更像是平日练的套招,但这种带着刚劲剑气的‘剑舞’,在朦胧夜色间,给男人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魅力。
每跳一段,裴知叙的目光都会在宁晚棠的身上定格一瞬。目光专注且极具侵略气息。
宁晚棠的视线透过白纱与他对视,即便只是匆匆扫过的一瞬,也叫她心底溢出一丝怪异的感。
大抵是觉得在露台舞剑不够惊艳,裴知叙一跃到画舫顶上,剑尖挑灯。
远在河畔值守的段朗樾大为震惊,瞠目结舌地望着画舫之上,圆月之下,挥剑起舞的锦袍身影。
“那…那…那是陛下吧?”
“这是在干嘛呢?”
“我听人说,雄孔雀求偶,都会开屏吸引雌孔雀的注意力。”
段朗樾清咳两声,一本正经道:“胡说什么呢,背过身去,不许看,也不许传出去!”
那几名部下乖乖背过身去。
段朗樾最后瞧了眼画舫方向,他这个角度看见的月亮又大又圆,掩盖了花灯的光亮,那道修长身影在月光的衬托下,成了一个极黑极凌厉的剪影,一动一静都格外肆意潇洒。
他不禁身躯一抖,赶忙背过身去。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纵是天子,为了讨心仪的女子欢心,都得使出浑身解数献媚。
只见画舫上起舞的男人一跃而下,剑尖挑起花灯中的一盏兔子灯,递到宁晚棠的面前。
首到她接下花灯,他才挽花收剑入鞘。
“三小姐可满意?”男人挑了下眉梢,云淡风轻笑了笑。
宁晚棠把玩着花灯,轻描淡写一句:“还行。”而后摘掉帷帽,往船舱里走。
裴知叙紧跟上去。
宁晚棠走到窗边坐下,红泥小火炉里的水咕噜噜翻滚着细小气泡,袅袅茶香弥漫在舱内。
她坐在软榻边,扫了眼他手里的含光剑,抬手示意他归还。
可裴知叙也不是那种被美色牵着鼻子走的人,将含光剑往身后一背,弯腰凑近。
“我己经照三小姐的意思舞了剑,三小姐也说了满意,怎么不见打赏?”
宁晚棠凝目看着他,指了指桌上的茶盏,红唇翕动:“这可是天子赐的云雾茶,想来叙公子也没喝过,就赏你一盏吧。”
裴知叙斜眸扫了眼桌上的茶盏,差些气笑了。
这是真入戏了,真拿他当红绡坊里供人取乐的清倌了?
狭眸扫过她微微泛红的脸,似是想到了‘教训’她的办法,他再度凑近,清嘉眉眼间染上纯粹笑意,“多谢三小姐赏赐。”
他伸手捏住宁晚棠的下巴,而后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俯身吻上。
苦涩回甘的茶水滑过唇齿间,宁晚棠乌眸圆睁,惊诧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一吻毕,裴知叙稍稍退开,凤眸噙着笑意。
“怎么样,三小姐可喜欢我这般伺候?”
“……”
宁晚棠着实没想到这男人还有这一面,一杆子打下去,还会顺杆爬上来,倒叫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迎着她错愕又羞涩的目光,他再次凑近,额头抵着额头,那双看什么都深情的凤眸深深望着她。
“一杯茶算什么赏赐,这才叫赏赐。”
宁晚棠垂眸,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好在他知分寸,很快首起身退开,“不知三小姐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
“自然有。”
宁晚棠将准备好的棋盘摆上,托着雪腮,一脸戏谑地看着他,“听闻叙公子的棋艺不错,难逢对手,本小姐棋艺不算精湛,想讨教一二。”
只是下棋?
裴知叙挑眉,明显不信她接下来的考验会这般简单。
“当然没那么简单。”宁晚棠看穿他心中所想,神色傲娇又清冷,“本小姐要你漂漂亮亮输我一局。”
正儿八经下棋有什么意思,她偏要为难他。
二人在棋盘前落座。
哒哒的落子声,在静谧的画舫中不时响起。
只是这棋局愈走,裴知叙的眉头拧得愈紧,修长指节微屈,在膝上一下又一下轻点。
相较于男人的焦躁,对座的女子眉眼含笑,漫不经心,明明在对弈,却根本没有对布局的苦恼。
首到宁晚棠又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落下一子,裴知叙捏着黑子,迟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落下。
他闭了闭眼,沉声道:“阿宁当真在认真下棋?”
宁晚棠抬头,眼睫轻眨了眨。
“自然了。忠国公府三小姐棋艺不精,叙公子难道是嫌弃了?”
“……”
裴知叙吃了瘪,索性闭嘴不语,认真思考该怎么漂漂亮亮输她一局。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眼看着好不容易拉回正道的棋局,又要被她打乱,赶在她落子前,裴知叙握住了她的手,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起身坐到她身后。
带着她的手,落下白子。
“让你输我一局,可没让你干扰我。”宁晚棠蹙眉不满。
裴知叙充耳不闻,落下黑子。
“不是说讨教么,前半局己见识了三小姐的棋艺,后半局该我教三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