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岁怎么了,都是人 ,凭什么大的要让着小的?”宋聆舟语气轻缓淡漠,说出的话却比三岁小儿还幼稚。
裴千澜气不打一处来,“年儿是你亲生的儿子。”
“我还是他爹呢!”宋聆舟不服嘟囔。
“你、年儿只是个六岁的小娃娃。”裴千澜刚想摆亲情亏欠需及时弥补的大道理,迎上宋聆舟漾满委屈眸子,又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每日处理不完的政务,累到半死,忙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都陪小东西许多日了,怎么就不能抽空陪我一日呢?”宋聆舟眨巴着无辜至极的眸子委屈控诉。
裴千澜最受不得他这副模样,下意识附和,“能,也没说不能呐!我这不是来陪你了嘛!”
她话出口才觉出不对,宋斯年长到六岁才见到亲爹的面,自小缺失父爱,宋聆舟不说尽力弥补孩子,整日想着与孩子争长短,丝毫没个爹样。
她试着引导,“年儿自小没享受过父亲的疼爱,很可怜的。”
宋聆舟不以为然反驳,“没父亲疼怎么了?他又不缺疼爱。哪像我,唯一的、也被人抢走了。”
裴千澜一时竟无言以对。
宋聆舟话说的没错,宋斯年虽没父亲陪在身边,但自小并不缺爱,帝后都拿他当眼珠子疼宠。
反倒是宋聆舟,爹不疼娘不爱,从小到大得到的关爱太少了,也是因为极度缺爱,才会想要竭力抓紧她吧!
想要父子间的关系变融洽,她光在宋聆舟身上下功夫,怕是行不通。
费尽心思将她偷出来,裴千澜以为宋聆舟想那事了,可二人躺床榻上许久,宋聆舟也没动作,就只是安静拥着她。
“宋聆舟,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夜深人静,裴千澜心里装着事睡不着,将疑惑许久的问题问出了口。
她不是一个盲目自信的人,想不通自己身上有什么点能让宋聆舟放下怨恨,愿意赌上性命冒险。
静默了许久,就在她以为等不到回答时,宋聆舟缓缓开了口,“我喜欢你的全部,不知怎么就上了心,一旦上了心,想放开,放不下,只能赌上一切。”
想了下,裴千澜又问,“我若没去金陵寻你,你待如何?”
“那我便来日攻上京城,将你抢回来。”宋聆舟答得毫不迟疑。
听他这般说,裴千澜竟觉得,盛昌帝将她送去江南的决定是对的。
“皇上他害你被父母亲人厌弃,我是他的骨血,你心中当真没有芥蒂吗?且我幼时还欺辱过你,害你落水落下来了病症。”
“刚得知真相时,确实有些怨,但仔细想想,一切都是被命运裹挟住的不得己罢了。皇上他篡改了我的命数,是为保储君之位和自身性命。反倒是我的父王母妃,他们但凡对我有一丝怜爱,都不会将所谓的命数奉为金科律令,一次次下毒手想取走我的性命。若非皇上有意护着,我根本活不到能算计人的年岁,且他还为我请了最好的夫子,教导我读书习字、为人处世,甚至教我治国理政。功过相抵,仔细算来,皇上他不欠我什么。”
宋聆舟的话语顿了下,“至于裴千澜你,更不欠我。”
裴千澜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他,“我不欠你,为何?”
“其实,当年你拿石块砸我,并非是想砸我落水,而是因为我被毒蛇缠上,你想用石块将蛇赶走。”宋聆舟的语气有些发虚。
裴千澜双目失焦,彻底懵了。
当初稀里糊涂嫁到宸王府,她是因心存愧疚想要弥补,才选择忍耐宋聆舟,一次次对他挺身相护,没成想到头来竟是乌龙。
“宋聆舟啊宋聆舟,你果真比旁人多生了八百个心眼子,呵呵,我被你玩死了都不定能知道。”
裴千澜气恼背过身,不想再搭理满心算计的狗男人。
她害宋聆舟落水是假,宋聆舟算计利用她却是真,她简首亏大发了。
想到之前被宋聆舟利用置换还魂丹,她吓到半死,还丢了一半头发,裴千澜气到心口疼。
气着气着,她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豁然转回身,“你之前说皇上病危之事有蹊跷,当真有蹊跷吗?”
宋聆舟犹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将实情告知于她,“乾清宫被禁卫严密看守,只皇后娘娘能进出。除了皇后娘娘,没人知晓皇上的病情。不过,我能顺利接手政务,皇上定然还没到油尽灯枯之时。”
一时的欺瞒能让至亲少些伤怀,却会留下难以消弭的遗憾。
“你的意思是说,拥你做储君,是皇上默许的?”裴千澜满目的不可置信。
宋聆舟点头,“皇上掌控朝局几十载,没有他的默许,我怎可能轻易坐上储君之位。”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般做?”裴千澜是真想不明白。
盛昌帝费尽心思想要除去宋聆舟,又怎会突然改变主意将皇权交予他。
宋聆舟心下叹息,“能舍出救命药换女儿安好的父亲,怎可能为了皇权取女儿的性命?皇上他摆下棋局,无非是想试探明白,我可否能成为澜儿你的依靠。”
裴千澜强行让自己静下心,将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左思右想许久,方理明白其中关连。
“宋聆舟,你一早便猜出了皇上的用意,故而才敢冒险北上?”
宋聆舟没否认,“我确实猜出了皇上的用意,但一切只是猜测。皇上设下的棋局,我赌不起,也输不起,且必须带上身家性命,方能入局。”
“算计人心,玩弄权术,疯子,你们都是疯子。”裴千澜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一颗心像被揪住了般,连喘息都难受。
宋聆舟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莫要自责难过,趁还来得及,去见见他吧!”
靠上温热的怀抱,裴千澜再忍不住,眼泪从眼眶汹涌而出。
穿书前,一首等到失去,她才知晓自己拥有过母爱,现今又是如此,快要失去了,才敢相信生身父亲是真心爱着她。
翌日,裴千澜跟随裴皇后入了乾清内殿。
看到盛昌帝的形若削骨的模样,她拼了命忍,方才忍住不让眼泪落下。
稳了稳情绪,她佯装好奇询问裴皇后,“太医怎么说,皇上他当真醒不过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