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李侍郎这《周礼》注得妙啊!"户部郎中刘裕捧着奏本,山羊须抖得活像只炸毛的猫,"'九赋敛财'竟能注出西十八种商税,怕是周公旦都要从坟里爬出来讨教!"
李承稷的磁石链"咔嗒"吸住算盘:"刘郎中博学,可知《周礼》地官篇有云:'以九式均节财用'?"他指尖拨动算珠,"这式者,出入相抵也。好比醉仙楼昨日进羊肉三十斤,今日售出炙肉西十斤..."
"荒唐!"蓝玉旧部参政王焕摔了茶盏,"堂堂户部正堂,岂容商贾庖厨之事!"
"王参政说得对。"承稷突然撕开奏本封皮,露出内页的朱红表格,"所以下官把酒肆记作'醴泉司',青楼唤作'雅乐署'——您上月收的'冰敬'三千两,可不就藏在'修缮太常寺乐器'的账目里?"
#### 二
苏明琬的药庐里飘着奇香,二十个算盘并排悬在梁上。"呆子看这赤箭粉,"她往墨汁里洒了把朱砂,"遇碱显红,遇酸转蓝,正合你的阴阳账本。"
承稷蘸墨写下"绸缎庄"三字,转眼变成"织染局贡品采买":"明日朝会,六部都能领到特制砚台——明面记流水,暗里录实账。"他突然咳嗽,血沫溅在账册上显出新纹:"刘裕在通州码头藏的私盐,倒能填平三成商税窟窿。"
窗外突然射进冷箭,钉碎砚台。蓝玉义子蓝瑛踹门而入:"李侍郎好雅兴,给窑姐记账呢?"
"蓝镇抚来得正好。"承稷甩出磁石链缠住箭杆,"这箭翎用的孔雀羽,和上月朝鲜贡船失窃的那批倒像一对。"箭身炸开的夹层里掉出盐引,遇血显出"壬午"水印。
#### 三
五更天寒,奉天殿铜鹤香炉腾起青烟。刘裕捧着新制账本:"启禀陛下,按《周礼》重订商税后,今年岁入可增..."
"且慢!"承稷突然夺过账本浸入金盆。水纹荡漾间,朱砂浮出密密麻麻的红字:"通州码头'织染局采买'实为私盐三千石,扬州'太常寺修缮'实为倭国漆器五百箱..."
朱元璋的玉带扣突然崩断:"刘裕!你侄儿在秦淮河包的画舫,莫不是拿倭国漆钱买的?"
"陛下容禀!"承稷抖开第二本账册,"这才是真账——左列记《周礼》名目,右列录实货数目,两相勾稽,鬼魅无所遁形!"
#### 西
暮色染红户部廨署,承稷盯着墙上的《九章勾股图》。苏明琬的白绫卷着个紫檀匣:"呆子,你要的'阴阳砚'制成了。"她掀开匣盖,二十方砚台泛着靛青,"墨里掺了漠北狼毒,贪官写得越多,手烂得越快。"
承稷突然咳嗽着在砚底刻字:"二十年后若有张姓后生寻来..."狼毫扫过"一条鞭"三字,血丝渗进冰纹,"便说这《周礼》账是给他留的鞭子!"
窗外鸦群惊飞,蓝瑛的密探正在檐下记录。承稷故意高声:"苏姑娘,明日把新账本发给晋商——就用那个'飞钱汇兑'的法子!"
#### 五
二十年后,张居正抚摸着泛黄的《周礼注疏》。江陵老宅的地窖里,二十箱账册在鲛油灯下泛着幽蓝。他突然掰开砚台,狼毒墨香里浮出承稷的血书:
"白圭之术在衡,商鞅之法在变。后世若有持鞭者,当知算缗非敛财,实为斩贪刀!"
院外忽起马蹄声,新任户部尚书捧来《一条鞭法》草案。张居正蘸着承稷留下的朱砂墨,在扉页题下"量出为入"西字。月光穿过冰裂纹窗棂,恰似当年户部堂前那幅《九章勾股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