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引擎在城郊颠簸的土路上嘶吼,轮胎卷起漫天尘土。红蓝警灯在无边的黑暗中疯狂旋转,像两只暴怒的眼睛。前方,那辆黑色无牌摩托车的尾灯如同鬼火,在坑洼的路面上跳跃、闪烁,距离时远时近。
“再快点!”赵建国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油门几乎踩到了底。副驾驶上的林薇死死抓住头顶的扶手,身体随着剧烈的颠簸左摇右晃,胃里翻江倒海。她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前方那两点红光,脑海中交替闪现着被砸烂的BP机、揉皱的蓝色工装,以及周秀兰绝望哭泣的脸。
陈兵显然对这片区域极其熟悉,专挑小路、岔道,利用复杂的地形和茂密的植被试图摆脱追捕。几次惊险的急转弯,摩托车都险之又险地擦着沟渠边缘掠过,显示出亡命之徒的疯狂。
“呼叫支援!目标向西北方向逃窜!接近废弃的‘红星’砖瓦厂区域!请求前方设卡拦截!”赵建国对着车载电台怒吼。
电台里传来调度员确认指令的声音。但林薇的心依旧悬在嗓子眼。设卡需要时间,而陈兵随时可能消失在茫茫夜色或那片废弃厂区的断壁残垣中。
就在警车咬住摩托,距离拉近到不足五十米时,惊变陡生!
摩托车后座上的那个同伙(身形瘦小),突然在颠簸中做出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动作——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也不看就朝后方追来的警车狠狠砸了过来!
“小心!”林薇失声惊呼!
赵建国瞳孔骤缩,猛打方向盘!警车在土路上甩出一个惊险的漂移!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那东西砸在警车左前轮附近的地面上,瞬间爆开!不是炸弹,而是一大块包裹着碎石和玻璃碴的硬泥块!巨大的冲击力让警车剧烈一震,前挡风玻璃被飞溅的碎石砸出蛛网般的裂痕!
“操!”张强在后面的警车里大骂。
趁此机会,摩托车如同脱缰野马,猛地加速,一头扎进了前方那片如同怪兽残骸般匍匐在黑暗中的废弃砖瓦厂!
“追进去!小心埋伏!”赵建国没有丝毫犹豫,猛踩油门,警车紧随其后,冲破了半塌的厂区铁丝网大门!
废弃的砖瓦厂内部,是迷宫般的景象。巨大的砖窑早己冷却,烟囱如同指向夜空的枯指。倒塌的砖垛、散落的预制板、丛生的杂草和锈迹斑斑的废弃机械,构成了一片危机西伏的战场。月光被高耸的残垣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浓重的、扭曲的阴影。摩托车的引擎声在空旷的厂房间回荡,忽左忽右,难以捉摸。
几辆警车分散开,车灯像探照灯一样扫射着这片废墟。警员们纷纷下车,依托掩体,持枪警惕地搜索。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踩在碎砖瓦砾上的沙沙声。
“分头搜!保持通讯!注意安全!”赵建国压低声音下令,他自己则带着林薇和两名特警,沿着一条疑似摩托车轮胎印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向厂区深处一座相对完整的大仓库摸去。
仓库大门洞开,里面漆黑一片,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铁锈味。强光手电的光柱刺破黑暗,扫过堆积如山的废弃模具、断裂的传送带和空荡的货架。光束所及之处,只有飞舞的尘埃和受惊逃窜的老鼠。
“没人?”林薇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又跟丢了?
“嘘——”赵建国突然竖起食指,示意噤声。他侧耳倾听,眉头紧锁。
林薇屏住呼吸,努力捕捉。除了自己的心跳,似乎……似乎有一种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敲击声**?像是用什么东西,有气无力地敲打着金属管道?
声音来自仓库深处!
赵建国眼神一凛,打了个手势。两名特警队员立刻呈战术队形,枪口指向声音来源,交替掩护前进。赵建国和林薇紧随其后。
手电光柱最终定格在仓库最角落、一堆巨大生锈的锅炉管道后面。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警察!出来!”特警队员厉声喝道。
敲击声停顿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急促和微弱,带着一种濒死的绝望!
赵建国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强光手电照亮管道后方——
眼前的景象,让林薇如遭雷击,瞬间捂住了嘴,才没让惊呼溢出!
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绑着,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嘴巴被肮脏的布条勒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她的头发凌乱地粘在满是污垢和泪痕的脸上,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的皮肤上布满青紫的伤痕和擦伤。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脚踝,被一根粗铁链锁在沉重的锅炉基座上!
虽然面容憔悴污损,但那眉眼……正是**吴小慧**!
她还活着!
“小慧!”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扑了过去,手忙脚乱地去解她嘴上的布条和身上的绳索。触手所及,女孩的身体冰凉而颤抖。
“别怕!别怕!我们是警察!我们来救你了!”林薇一边解绳子,一边哽咽着安慰。
吴小慧的眼睛在强光刺激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看清了林薇身上的警服,泪水瞬间汹涌而出,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喉咙里发出劫后余生的、破碎的呜咽。
“快!叫救护车!通知外面人找到了!小心警戒,陈兵可能还在附近!”赵建国一边用对讲机急促下令,一边蹲下身,检查吴小慧脚踝的铁链。铁链很粗,锁头是那种老式的挂锁。
“钥匙!找钥匙!”赵建国吼道。
就在这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毫无征兆地从仓库高高的横梁上方传来!子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几乎是擦着赵建国的头皮飞过,狠狠打在旁边的锅炉管道上,溅起一溜刺眼的火星!
“隐蔽!!!”特警队员的怒吼和枪声同时响起!他们反应极快,瞬间将赵建国和林薇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地上的吴小慧!同时手中的微冲朝着枪响的横梁方向猛烈开火还击!
“哒哒哒哒——!”
子弹如同瓢泼大雨,倾泻在仓库顶棚和横梁上,打得砖石碎屑簌簌落下,灰尘弥漫!
林薇被扑倒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巨大的枪声让她短暂失聪。她死死护住身下惊恐尖叫的吴小慧,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子弹就在头顶呼啸!死亡的气息如此之近!
“在横梁上!狙击手掩护!压制他!”特警队员的吼声在爆豆般的枪声中显得模糊不清。
仓库外也响起了激烈的交火声和呼喊声!显然,陈兵和他的同伙并没有跑远,而是利用地形埋伏,打了警方一个措手不及!
赵建国被一名特警压在身下,他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枪响的方向。横梁上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黑影在快速移动!
“妈的!动枪了!是陈兵那个王八蛋?!”赵建国怒吼,他猛地挣脱掩护,掏出手枪,朝着黑影移动的方向连开数枪!“掩护我!我去找钥匙!那小子身上肯定有!”
仓库内枪林弹雨,流弹横飞。砖石、灰尘、硝烟混合在一起,呛得人喘不过气。吴小慧在身下发出惊恐的尖叫。林薇死死咬着牙,用身体护住她,感受着子弹破空的死亡颤栗。胸前的警徽在激烈的动作中硌得生疼,冰冷又滚烫。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混乱中,赵建国如同矫健的猎豹,借着废弃机械的掩护,冒着横飞的子弹,朝着刚才摩托车最后消失的方向(仓库另一个小门)冲去!他赌陈兵在仓促逃离时,可能遗落了钥匙,或者……钥匙就在他身上!
“赵师傅!”林薇的呼喊被淹没在枪声里。
仓库顶棚的横梁上,那个黑影似乎被特警精准的火力压制住了,暂时停止了射击。但外面的交火声却更加激烈,伴随着摩托车引擎再次轰鸣远去的声响!
混乱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在特警队员强大的火力压制和狙击手的精准威慑下,横梁上的枪手被逼退,外面的枪声也渐渐稀疏、远去。
“安全!”
“目标逃窜!请求追击!”
“救人!快!”
仓库内的枪声停歇,只剩下呛人的硝烟味和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林薇抬起头,脸上沾满了灰尘和泪水。身下的吴小慧己经因为极度的惊吓和虚弱,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钥匙!找到了!”赵建国浑身是土,如同从泥潭里捞出来一样,踉跄着从仓库小门冲了回来,手里高高举着一把沾着泥污的**黄铜色钥匙**!他刚才冒着枪林弹雨,在仓库外摩托车最后停留的角落,发现了这把被慌乱丢弃的钥匙!
他扑到吴小慧身边,颤抖着手,将钥匙插入锁孔。
“咔哒!”
铁链应声而开!
几乎同时,刺耳的救护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厂区的混乱。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了进来。
林薇和赵建国合力将奄奄一息的吴小慧抬上担架。女孩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生命体征极其微弱。
“快!送医院!不惜一切代价抢救!”赵建国对着医护人员嘶吼,声音沙哑。
救护车闪烁着蓝色的生命之光,载着吴小慧和随车医生,风驰电掣般驶向医院。
仓库里,只剩下弥漫的硝烟、遍地的狼藉和惊魂未定的警员们。张强带着人追捕陈兵未果,垂头丧气地回来汇报:“那小子太他妈滑了!又跑了!还打伤了我们一个兄弟!”
赵建国没有立刻发怒,他站在冰冷的地面上,弯腰捡起了刚才被林薇解开的、勒在吴小慧嘴上的那条肮脏布条。布条上,除了污渍,似乎还有一点……**暗红色的、早己干涸的血迹**?不是吴小慧的,她的嘴只是被勒破皮。
他的目光又扫过地上散落的几个空啤酒罐和烟头(显然是陈兵一伙留下的),最后,定格在仓库角落一根生锈的铁管上——那里,似乎有一点不自然的、**新鲜的刮擦痕迹**,旁边地上还有一小撮……**暗褐色的泥土**?和厂区普遍的黄褐色泥土不太一样。
赵建国蹲下身,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点那种暗褐色泥土,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极其微弱的、混合着腐败植物和某种……**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钻入鼻腔。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鹰隼。
“小林子,”赵建国站起身,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吴小慧暂时安全了,但这事……还没完!”
他将那撮暗褐色的泥土小心地装入证物袋,目光扫过仓库的断壁残垣,最终望向陈兵逃窜的方向。
“陈兵跑不了。他和他背后的人……一个都跑不了!”他捏紧了拳头,指缝间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通知技术队!给我把这仓库,还有刚才摩托车停留的地方,一寸一寸地搜!特别是这种土!还有……”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更盛:
“立刻提审李有福!他不是招了吗?把他知道关于‘货’和‘海哥’的所有事情,给我一滴不漏地榨出来!我倒要看看,这泥潭底下,到底埋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
林薇看着赵建国手中那袋不起眼的泥土,又看看他眼中那几乎要焚毁一切黑暗的怒火,心中凛然。救出吴小慧,只是撕开了庞大罪恶的一角。枪声的回响,泥土的异样,还有那个始终笼罩在迷雾中的“海哥”(陈海)……这一切都预示着,一场更加凶险的风暴,即将席卷而来。她的荆棘徽章,在硝烟未散的废墟中,映照着冰冷而坚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