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徽章

第四章:福利院的尘埃与金子的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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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荆棘徽章
作者:
骑士哥
本章字数:
7812
更新时间:
2025-06-09

午后的阳光带着点慵懒的燥热,炙烤着南江市老城区纵横交错的街巷。空气里弥漫着柏油路融化的微臭和路边小摊飘来的食物香气。

赵建国骑着一辆半旧的二八杠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苹果和一包糖果。林薇则骑着一辆所里配发的、链条嘎吱作响的女式自行车跟在他后面。两人穿行在狭窄拥挤的街巷里,避开晾晒的衣物、追逐打闹的孩子和慢悠悠的三轮车。

“前面左拐,穿过那个小商品市场,后面那片红砖房就是区福利院了。”赵建国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在嘈杂的市声中显得很沉稳,“路窄,跟紧点。”

林薇应了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道路两旁的景象吸引。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深入清河路派出所的“腹地”。与主干道的相对规整不同,这里更像是城市的毛细血管,充满了杂乱无章的生命力。低矮的棚屋、斑驳的筒子楼、挂着各种招牌的小店(理发、修车、杂货、小吃)挤在一起。晾晒在竹竿上的衣物像万国旗,老人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摇着蒲扇,光着膀子的男人在路边水龙头下冲凉,孩子的哭闹声、小贩的叫卖声、电视机的嘈杂声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的是浓烈到化不开的市井烟火气。

赵建国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熟练地避让着行人,不时跟路边的摊贩或居民点头打个招呼。

“赵警官,又去福利院啊?”

“老赵,昨天那事儿谢谢啊!”

“建国,我那户口本的事儿……”

赵建国大多只是简短地应一声“嗯”、“行”、“回头说”,脚步却不停。林薇默默观察着,她能感觉到赵建国在这里积累的威信和熟悉感。这种扎根基层、与群众打成一片的能力,是她在警校课本里学不到的。

穿过人头攒动、充斥着廉价塑料制品和服装鞋帽气味的小商品市场,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相对空旷的地带,几栋有些年头的红砖三层小楼围成一个院子,门口挂着“南江市清河区社会福利院”的白底黑字牌子。院墙很高,铁门紧闭,透着一股与周围喧嚣格格不入的疏离和安静。

赵建国在门口停好车,按响了门铃。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面色有些疲惫的中年妇女开了门,看到赵建国,脸上露出熟稔的笑容:“赵警官,您来了。”

“王院长,来看看小宝。”赵建国把网兜递过去,“一点水果糖果,给孩子们分分。”

“哎哟,又让您破费。”王院长接过,叹了口气,“小宝在里面呢,刚哄睡着没多久,昨晚吓坏了,来了之后一首哭,也不怎么吃东西。”

走进福利院,一股消毒水和陈旧布料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树上的蝉在不知疲倦地鸣叫。透过敞开的房门,可以看到一些活动室,里面摆放着简单的桌椅和玩具,几个年龄不一的孩子或坐或站,眼神大多有些木然,看到陌生人进来,带着好奇和一丝怯意。

王院长领着他们走向一间寝室。房间很大,摆放着十几张铁架床。大多数床铺空着,孩子们可能在活动室。靠窗的一张下铺,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薄薄的被子里,正是小宝。他睡着了,但眉头紧紧皱着,小脸上还残留着泪痕,身体偶尔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

林薇的心像被什么揪紧了。昨夜那个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孩子,此刻躺在这陌生的、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房间里,显得那么弱小无助。她想起自己失去父亲后那段寄人篱下的日子,那种深入骨髓的不安和孤独感,仿佛跨越时空再次袭来。

“这孩子,命苦。”王院长压低了声音,带着深深的同情,“刚来,认生,也不合群。我们护工哄了好久才勉强吃点东西。唉,等他爸那边情况稳定了,也不知道……”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李建军的情况不稳定,就算出院,能否承担起抚养责任也是未知数。小宝的未来,蒙着一层浓重的阴影。

赵建国走到床边,默默看了一会儿熟睡的孩子,粗糙的大手轻轻拂开小宝额前被汗水粘住的头发,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平时形象不符的轻柔。“辛苦你们多照顾了。”他对王院长说。

“应该的。”王院长点头,“赵警官,林警官,你们坐会儿?我去给你们倒点水。”

“不用了王院长,我们就是来看看孩子,还得去别处转转。”赵建国摆摆手。

林薇站在床边,看着小宝沉睡中依旧不安的模样,昨夜自己冲进去护住他的画面再次浮现。她带来的那点糖果,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能做的,似乎只有像现在这样,静静地看上一眼。警察的职责边界,在这个小小的福利院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无力。

“走吧。”赵建国轻声说,示意林薇离开。

走出福利院那扇沉重的铁门,外面喧嚣的市声仿佛隔了一个世界。阳光有些刺眼,林薇的心情却像蒙上了一层灰。

“心里不好受?”赵建国推着自行车,看了她一眼。

林薇沉默地点点头。

“难受就对了。”赵建国的声音很平静,“但难受改变不了什么。我们能做的,就是记住他,在职责范围内,尽量给他争取一个相对好点的未来。比如,督促居委会和街道,想办法联系他母亲;比如,定期来看看他,让他知道还有人记得他、关心他。这,就是我们能点起的微末灯火。”他顿了顿,补充道,“警察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能守住底线,在能力范围内多点亮一盏灯,照亮一寸地,就算对得起这身衣服了。”

这番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林薇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她咀嚼着“守住底线”、“点亮灯火”的含义,胸前的警徽似乎又重了一分。

“接下来去哪,赵师傅?”林薇收拾心情,问道。她知道,赵建国带她出来,熟悉辖区才是主要目的。

“带你认认路,顺便看看咱们的‘治安重点’。”赵建国跨上自行车,“跟上。”

两人骑着车,开始在清河路辖区更深处穿行。赵建国就像一个活地图,耐心地给林薇指点:

“这片是前进里,筒子楼多,租户杂,流动人口多,小偷小摸、邻里纠纷高发区。”

“那边是工人新村,老厂区宿舍,下岗的多,家庭矛盾突出,尤其注意酗酒闹事的。”

“前面拐过去是棚户区,路窄房子密,消防隐患大,平时巡逻要多留心。”

“那个挂着‘老张修车’牌子的,是咱们的治安积极分子,老张人不错,消息灵通,有事可以找他。”

“那个棋牌室,老板叫‘老歪’,有点背景,里面小赌小闹不断,盯紧点,但没证据别硬碰……”

他介绍着每一个角落的特点、潜在的风险点和可以利用的信息源。林薇努力记忆着,将这些信息与地图上的标注一一对应。她发现,赵建国口中的“辖区”,不是冷冰冰的地图边界,而是一个由人、关系、利益和潜在风险交织而成的复杂网络。要维护这里的安宁,光靠巡逻和出警是远远不够的,更需要深入其中,了解它的脉络。

不知不觉,他们又绕回了那个熙熙攘攘的小商品市场附近。此时正是下午生意稍淡的时候,一些摊贩坐在摊位后打盹或闲聊。

“走,去那边‘淘宝街’转转。”赵建国指了指市场旁边一条更狭窄、地面污水横流的巷子。巷子两边挤满了各种地摊,卖旧货的、卖廉价衣服的、卖盗版光盘的、还有几个蹲在地上摆弄着一些旧手表、旧首饰的小贩。这里是辖区内有名的“三不管”地带,治安混乱,也是销赃的潜在温床。

林薇跟着赵建国推着车,在拥挤的摊位间缓慢穿行。赵建国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地摊上的物品,特别是那些旧首饰和电子产品。小贩们看到穿着警服的两人,眼神都有些闪烁,有的低下头假装整理货物,有的则堆起谄媚的笑容打招呼。

“赵警官,您视察呢?我这儿可都是正经收来的旧货!”一个留着山羊胡、精瘦的小贩主动搭话,他面前铺着一块脏兮兮的绒布,上面散乱地放着一些银戒指、铜钱、玉坠子和几件成色很一般的金饰(多是些细小的耳环或戒指)。

赵建国没理他,目光落在那堆金饰上,蹲下身,随手拨弄了一下:“老金头,最近收着什么好货了?”

“哎哟,赵警官,您这不是寒碜我吗?哪有什么好货!都是些老太太压箱底的破烂玩意儿,值不了几个钱!”老金头连忙摆手,眼神却有些飘忽。

林薇也蹲下来,目光扫过那些旧首饰。她对珠宝没什么研究,但昨夜那张协查通报上的金饰草图样式,她记得很清楚——线条简洁,有独特的波浪纹和几何切割。突然,她的目光被老金头绒布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条细细的金项链,链子本身很普通,但下面的吊坠……是一个小巧的、造型别致的……**金锁片**!那锁片的边缘,似乎有着非常眼熟的、**波浪状的纹路**!

林薇的心猛地一跳!她不动声色地凑近了些,仔细看去。没错!虽然很小,很旧,表面也有些划痕,但那个波浪纹的样式,和协查通报上被盗金饰草图里描绘的其中一款锁片的边缘纹路,几乎一模一样!

她的呼吸瞬间屏住了。难道……那条协查通报里的“毒蛇”,真的游弋到了清河路这片“泥潭”的边缘?这条不起眼的金项链,会是昨夜东城区金店失窃的赃物吗?

她强压下心中的震惊,装作不经意地拿起旁边一个更显眼的旧银镯子把玩,眼角余光却死死锁定了那条金锁片项链。她抬起头,看向赵建国,想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发现。

赵建国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那条项链,他还在跟老金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语气轻松,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像鹰隼般扫视着摊位上的一切细节,自然也捕捉到了林薇瞬间变化的脸色和她目光聚焦的方向。

老金头还在絮絮叨叨地抱怨生意难做,赵建国却己经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容。

“行,老金头,你忙你的。”他转头对林薇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小林子,这条巷子后面还有个废品收购站,走,过去看看。”

林薇会意,立刻放下银镯子,站起身。在转身的瞬间,她最后瞥了一眼那条静静躺在绒布角落的金锁片项链,它像一粒落入尘埃的金子,在昏暗的巷子里,闪烁着冰冷而危险的微光。

福利院里沉重的尘埃尚未落定,一条来自远方劫案的、带着血腥与贪婪气息的金子,却己悄然滚入了清河路的泥泞之中。赵建国推着车,不紧不慢地朝巷子深处走去,林薇紧随其后,手心微微出汗,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搏动着。她知道,这看似寻常的“熟悉辖区”之旅,可能要转向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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