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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给……”
“你……”
“看……”
“了……”
“什……”
“么？！”
林越钳着她下颌的、染血的手指，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指关节的收紧，如同冰冷的铁箍一寸寸绞紧。粘腻的鲜血从他下颌的伤口不断滴落，滑过紧绷的指节，沾染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温热又冰冷，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森寒。那双冰封的眸子，深不见底，翻涌着被强行压制的暴怒和一种更可怕的、刨根究底的、近乎偏执的疯狂杀意。周慕辰这个名字，像一根淬毒的引信，彻底引爆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和……某种无法言说的、摇摇欲坠的脆弱堡垒。
窒息的痛苦和下颌被钳制的剧痛，如同两把烧红的铁钳，死死夹住了庄达菲的神经。意识在缺氧的黑暗中沉浮，视野边缘阵阵发黑，林越那张染血、冰寒、如同修罗恶鬼般的脸孔在模糊的泪光中扭曲晃动。然而，他话语中那股刨根究底的、带着毁灭一切气息的逼迫，以及“周慕辰”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她刚刚窥见的巨大秘密，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点——哪怕那是地狱之火，也死死拽住了她即将溃散的意识！
他怕了！
他怕周慕辰！更怕周慕辰给她看的东西！
这个认知，如同最后的强心剂，强行拉回了庄达菲濒临崩溃的神智。求生的本能和对真相的疯狂渴求，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气！被林越钳着下颌、被迫仰起的脸上，那双因窒息和泪水而模糊的眼睛，猛地迸射出一种混杂着滔天恨意、濒死疯狂和孤注一掷的亮光！
“嗬……嗬……”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她艰难地、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被挤压的空气，嘶哑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沫里抠出来的：
“他……给我……看了……”
她的声音微弱、断续，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林越冰封的瞳孔骤然收缩，钳着她下颌的手指无意识地又收紧了一分，屏住了呼吸，所有的感官都死死锁定在她翕动的嘴唇上，等待着那致命的宣判！
就在这窒息般的死寂等待中，庄达菲那只一首被林越忽略的、垂落在身侧的左手，猛地动了！
那只手，掌心依旧残留着刚才紧握玻璃珠被棱角割破的刺痛，还死死攥着枯草链迸裂后残留的一小段枯朽草茎！此刻，这只手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戾，如同毒蛇出洞，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抓向林越那只钳制她下颌的、染血的右手手腕！
她的目标，不是挣脱，而是更深地刺入！
指尖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量，狠狠地抠向林越右手手腕内侧——那个被衣袖半掩、刚才在扼颈挣扎中被她无意间触碰到的、带着粗糙编织纹理的位置！
那里！就是那里！那截隐藏的草链！那最后的伪装！
“呃！”林越猝不及防，手腕内侧最敏感脆弱的皮肤被她的指甲狠狠抠入！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她攻击的位置，正是他腕上那绝不能被触碰、被揭穿的秘密所在！
一种被窥破最深层伪装的巨大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扼颈和钳制下颌的力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心理冲击，出现了致命的、瞬间的紊乱和松动！
庄达菲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如同濒死的鱼跃出水面，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混合着血沫、泪水和十年积压的滔天怨愤，将那句被扼在喉间、如同淬毒匕首般的真相，狠狠地、清晰地、带着毁灭一切的尖啸，捅进了林越的耳膜，捅进了他摇摇欲坠的堡垒！
“他给我看了林越的墓碑！！！”
轰——！！！
仿佛一颗炸弹在林越的脑海深处轰然炸开！整个世界瞬间失去了声音，只剩下那七个字在颅腔内疯狂回荡、撞击！所有的冰寒、所有的杀意、所有的暴怒，在这一刻被这七个字带来的、远超他承受极限的冲击，彻底击碎、瓦解！
“移、民、三、年、就、病、死、的、林、越——！！！”
庄达菲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林越的灵魂上！她抠进他手腕旧疤的指尖，仿佛带着电流，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防御！那截隐藏在衣袖下的草链，那维系着他最后一点“林越”身份的脆弱信物，此刻暴露在空气中，暴露在她染血的指尖下，像一个最残酷的笑话！
“深林资本……”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恨意而扭曲变调，如同厉鬼的诅咒，带着泣血的控诉，狠狠砸下最后的、也是致命的审判！
“用谁的名字吸的血——？！！”
“用谁的——？！！”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抠在他手腕旧疤上的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深深陷入皮肉，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只剩下破败的喘息，和那双死死盯着他、燃烧着无尽恨意和绝望质问的眼睛！
扼颈的力量，消失了。
钳着下颌的力量，消失了。
林越那只一首如同铁钳般禁锢着庄达菲的手，在听到“林越的墓碑”五个字的瞬间，就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沙堡，轰然崩塌！所有的力量瞬间从他手臂上抽离！
“呃啊——！”
一声沉闷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痛哼，从林越紧咬的齿缝间挤出！那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灵魂被生生撕裂的剧痛！他那双冰封的、翻涌着杀意的眸子，此刻被一种巨大的、纯粹的、如同天塌地陷般的惊骇和……某种更深沉的、灭顶的绝望所取代！那是一种信仰崩塌、存在根基被彻底摧毁的茫然和剧痛！
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后踉跄！脚下绊到散落的文件和那个歪倒的文件匣，完全失去了平衡！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林越整个人失去控制地、重重地撞在了身后高大的红木书柜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书柜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柜顶几本厚重的精装书被震落下来，噼里啪啦砸在地毯上，扬起一片微尘。
他背靠着冰冷的书柜滑坐下来，昂贵的西装被撞得皱褶不堪，染着下颌鲜血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地毯上。那张总是冷峻、掌控一切的脸上，此刻只剩下骇人的惨白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灵魂的、巨大的空洞。下颌的伤口因为剧烈的撞击和情绪的崩溃，鲜血流淌得更加汹涌，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领口，触目惊心。
庄达菲失去了钳制，身体一软，也重重地跌坐在地毯上，距离林越不过几步之遥。她捂着被扼出深紫指痕的脖子，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新鲜的空气涌入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泪水混合着脸上林越滴落的鲜血，糊了满脸，狼狈不堪。她惊魂未定，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依旧燃烧的恨意，死死盯着那个靠着书柜、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男人。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粗重、紊乱的喘息声，以及窗外依旧不知疲倦的暴雨轰鸣。散落的文件，碎裂的玻璃渣，翻倒的物品，还有那张被血污和玻璃碎片玷污的童照……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如同末日般的冲突。
林越低垂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只有下颌不断滴落的鲜血，在地毯上积成一小滩刺目的暗红，证明着他还活着。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庄达菲的喘息渐渐平复了一些，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看着林越那副失魂落魄、如同被彻底击垮的模样，她心中的恨意如同沸腾的岩浆，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更加汹涌！他凭什么？！凭什么摆出这副受害者的姿态？！被欺骗、被玩弄、被用“死人”名字吸血整整十年的人是她！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想冲过去揪住他的领子，想把他虚伪的面具彻底撕碎！然而，身体的剧痛和脱力让她只能徒劳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再次深深嵌进掌心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也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就在庄达菲眼中恨意即将再次喷薄而出的瞬间——
那个靠着书柜、低垂着头、如同死去一般的男人，突然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凌乱的发丝下，露出他那张惨白如纸、下颌染血的脸。那双空洞的眸子，此刻重新聚焦，却不再是冰寒，不再是暴怒，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灰烬燃尽后的死寂绝望。
他的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穿透了书房的墙壁，穿透了十年的时光，落在了某个遥远而冰冷的地方。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转动脖颈，染血的下颌，最终，抵在了冰冷坚硬的红木书柜边缘。他微微侧过头，视线……终于落在了几步之外、跌坐在地毯上、满身狼狈却依旧死死瞪着他的庄达菲身上。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着，似乎在积聚着最后一丝力气。
庄达菲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要说什么？狡辩？否认？还是更恶毒的诅咒？
下一秒，一个嘶哑到极致、破碎到如同砂砾摩擦、却又带着一种穿透灵魂般沉重力量的声音，如同从地狱最深处艰难爬出的幽灵低语，贴着冰冷的书柜，一字一字，沉重地砸在了这死寂的空间里，也狠狠砸在了庄达菲的心上：
“林越……”
他的声音哽了一下，下颌的鲜血随着他艰难的发声动作，滴落得更快。那双死寂的眸子深处，翻涌起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某种终于解脱般的释然？
他死死地盯着庄达菲那双燃烧着恨意的眼睛，仿佛要将这最后的真相烙印进她的灵魂深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残存的生命：
“死了。”
他剧烈地喘息了一下，胸膛起伏，下颌抵着冰冷的柜体，仿佛那冰冷的触感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支撑。再开口时，那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死寂：
“十一年前……”
“就死在……”
“剑桥的……”
“初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