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我爹停在一个被灌木掩盖的山洞前,“当年考古队住过的山洞...”
洞里阴冷潮湿,石壁上长满了青苔。
我们举着煤油灯往里走,灯光照出地上散落的碎瓷片和生锈的工具。
突然,我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是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箱,上面还贴着封条,只是字迹己经模糊不清。
我爹用锄头撬开箱子,里面是一堆发黄的文件。
我们翻找半天,终于在最底层发现了一个牛皮纸信封,封口还盖着朱红色的火漆印。
“就是它!”我爹的手抖得厉害,“省考古队给县衙门的公函...”
我们刚要打开看,洞外突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煤油灯的光线里,一个黑影慢慢逼近,是个人形,但走路的姿势极其怪异,像是关节不会打弯。
它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个冒着白烟的脚印。
“信...我的信...”它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的,震得洞顶的碎石簌簌落下。
我爹把我护在身后,举起锄头:“李长顺!信找到了!你的怨气该散了!”
那黑影停住了。借着灯光,我看清了它的脸。
那根本不能算是一张脸,而是一团模糊的、融化的血肉。
只有两只眼睛还算完整,死死盯着我手里的信封。
“晚了...”它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咕噜咕噜"的水声,“诅咒己经开始了...你们都得死...”
洞外突然亮起一片绿光。
我转头看去。
几十团鬼火飘在山洞口,每团火里都隐约有张人脸——是铁柱、二狗子,还有这几天死去的村民。
他们齐声低语:“信...信...”
黑影慢慢向我们走来。
我爹大喊一声“跑”,把我往洞口推去。
我刚跑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我爹的惨叫。
回头一看,那黑影己经抱住了我爹,我爹的身体像蜡烛一样融化,皮肤下冒出绿色的火苗...
我拼命往山下跑,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和诡异的笑声。
跑到半山腰时,我摔了一跤,信封掉在地上,封口裂开了。
里面滑出一张发黄的照片,照片上是考古队在古墓前的合影。
可他们的脸全都模糊不清,像是被什么东西抹去了...
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一行字,墨迹像血一样鲜艳:“墓主己醒,速报县长,需童子血祭,否则大祸将至……民国二十三年七月初七”
我浑身冰凉,突然明白了一切。
三十年前那封丢失的信,根本不是普通的公函。
而是一封求救信,考古队惊醒了古墓里的东西,需要血祭才能重新镇压...
远处传来雷声,又一场大雨要来了。
我攥着信封和玉佩,跌跌撞撞地往村里跑。
身后,绿色的火光己经笼罩了整个火坟岭,像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我...
我爹死了。
就在我眼前,被那团黑影,邮差李长顺的冤魂,活生生地融成了一滩黑水。
我抱着那封泛黄的信件,连滚带爬逃下山时,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整个火坟岭都亮起了绿莹莹的光,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
雨越下越大,山路变成了泥浆河。
我摔了不知多少跤,膝盖和手肘都磨出了血,可我不敢停。
那封信紧紧攥在我手里,己经被雨水浸湿了一角,上面的火漆印变得模糊起来。
跑回村子时,天己经黑透了。
奇怪的是,村里竟然亮着灯,家家户户门窗大开,可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只有风卷着纸钱在泥水里打转,发出“沙沙”的响声。
“有人吗?”我站在村中央的水井旁大喊,声音在空荡荡的村子里回荡。
“嘘——”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捂住我的嘴。
我吓得魂飞魄散,转头看见是陈三爷。
老人的脸在油灯下像风干的橘子皮,眼睛却亮得吓人。
“别出声,”他拽着我的胳膊往村尾走,“它们己经在村里了。”
“它们?”我牙齿打颤,“除了李长顺,还有谁?”
陈三爷没回答,只是加快脚步。
他的小屋比往常更阴森,门口挂着七盏白灯笼,每盏灯笼上都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号。
屋里点着十几根蜡烛,地上撒了一圈盐,中间摆着个褪色的蒲团。
“跪下。”陈三爷关上门,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抖得像筛糠,一软就跪在了蒲团上。
“信...信找到了...”我把那封湿漉漉的信递给他,“在山洞里...”
陈三爷的手比我还抖。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纸己经发黄变脆,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
“急呈县长钧鉴:吾等于黑水村后山发现宋代墓葬,开棺时突发异变。
棺中尸身不腐,开棺后即化为黑水,凡接触者皆皮肤溃烂而亡。
现己有六人染病,恐为古尸毒。据墓中石碑记载,
此乃‘旱魃’之冢,需童子七人血祭方可镇压。望速派兵丁协助,并征调村中童男童女...”
信的最后几行字被水渍晕开了,只能隐约看到“速办”和“全村性命攸关”几个字。
“果然是这样...”陈三爷长叹一声,烛火随之晃动,“当年李长顺是故意的...”
“什么?”我瞪大眼睛。
陈三爷从床底下拖出个樟木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本线装书。
他翻出一本发黄的册子,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个。”
那是一份名单,记录着民国二十三年黑水村的人口。
在“七至十二岁童男童女”那一栏,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足足有二十七个。
“那年要是按信上说的办,”陈三爷的声音低沉得像地底传来的,“村里要死七个孩子。李长顺送信时看了内容,半路把信藏起来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所以李长顺不是弄丢了信,而是故意藏起来的?那村里人把他活活打死...
“那晚在祠堂前,”陈三爷的眼睛里泛着泪光,“李长顺临死前跟我说,他宁愿自己死,也不能让孩子们送命。可当时没人信他...”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蜡烛忽明忽暗。
陈三爷猛地抬头,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窗户:“来了。”
窗户纸上,一个黑影慢慢浮现。
先是模糊的轮廓,然后越来越清晰,是个戴着旧式邮差帽的人影。
帽檐下本该是脸的地方却只有一团蠕动的黑影。
“信...还给我...”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带着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