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看得见的女孩
东京新宿区，晚上十点十七分。
慕夏把最后一箱文件搬进储藏室时，衬衫后背己经湿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办公室里早就空无一人，只有她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像是某种垂死昆虫的哀鸣。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指关节因为长时间搬运而微微发红。
"慕桑，这份报表明天开会前必须整理好。"
社长松本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慕夏差点打翻手中的纸箱。
她转身看见松本从办公室探出半个身子，圆脸上堆着假笑，稀疏的眉毛下那双小眼睛却毫无笑意。
"好的、社長。"慕夏低头应声，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锁定在松本肩头那只长着六只眼睛的灰色生物上——它正用细长的手指绕着松本的脖子打转，时不时发出咯咯的怪笑，像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
从她六岁第一次被鬼压床开始，就能看见这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在中国老家，奶奶说这是"阴阳眼"，带她去庙里求过符；在东京，她学会了管它们叫"咒灵"，并学会了假装视而不见——这是她在异国他乡生存的必修课。
"对了，"松本突然转身，西装袖口蹭过慕夏的手臂，"下周的客户招待也由你负责，记得准备..."他的话戛然而止。
那只咒灵猛地伸长脖子，腐烂的脸几乎贴到慕夏鼻尖。
她能清晰地看见它皮肤上蠕动的蛆虫，闻到它身上散发出的腐臭气味——像是放了一个月的鱼内脏混合着福尔马林的刺鼻味道。
"慕桑？你在看什么？"松本皱眉，额头上挤出三道深深的皱纹。
慕夏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文件柜，发出"砰"的声响："没什么！我会准备好的！"她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尖锐。
等松本关上门，慕夏抓起背包冲进电梯，手指颤抖着按下关门键。
镜面墙壁反射出她苍白的脸色和乱糟糟的马尾辫，还有那双因为惊恐而放大的瞳孔——漆黑的眼珠里仿佛藏着另一个世界。
电梯下到一楼时，她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连手机都差点握不住。
走出写字楼，东京的夜空罕见地能看到几颗星星，微弱的光芒在光污染中挣扎。
慕夏掏出手机看了眼银行余额——打工攒的钱刚够下季度学费，如果这个月不交房租的话。
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朝地铁站走去。
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过她的脸颊，却吹不散心头那种被窥视的感觉。
慕夏加快脚步，高跟鞋在人行道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突然，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像是有人往她衣领里塞了一块冰。
慕夏僵在原地，余光瞥见巷子口蹲着一个黑影——比松本肩头那只大三倍不止，像是由无数扭曲手脚组成的肉团，每根手指都在不规则地抽搐。
肉团中央裂开一道缝，露出密密麻麻的牙齿，缝隙深处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呜咽声。
慕夏的呼吸凝滞了。
那东西发现她能看见它了！
她能感觉到一股粘稠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带着原始的饥饿和恶意。
她转身就跑，背包重重地拍打在腰间。
身后传来黏腻的爬行声，像是无数条舌头舔舐着地面。
转过两个街角后，慕夏的肺部火烧般疼痛，她撞进一条从没见过的巷子——两侧墙壁上画满奇怪的符咒，像是用血勾勒出的诡异图腾，地面微微发着蓝光，每一步都激起涟漪般的波纹。
身后的动静突然消失了。
慕夏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喉咙里泛着铁锈味。
她鼓起勇气回头，发现那只咒灵停在巷口，焦躁地徘徊却不敢进来，六只眼睛同时转动着，充满不甘。
"迷路的小猫咪？"
一个轻佻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慕夏抬头，看见一个戴着黑色眼罩的白发男人蹲在电线杆上，修长的手指间转着一颗糖果。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让他看起来像个不真实的幻影。
"悟，你又把普通人带进结界！"扎着丸子头的男人从阴影里跑出来，黑色制服在夜风中微微飘动，耳垂上夸张的耳钉反射着冷光。
"哎呀，杰，这孩子可不是普通人哦~"男人轻盈地跳下来，足足比慕夏高出一个头。
他落地时连灰尘都没惊起，仿佛不受重力约束。
他弯腰凑近，眼罩下的嘴角勾起："你能看见咒灵对吧？刚才追你的那个至少有二级呢。"他的声音带着玩味，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
慕夏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你们是谁？"她的日语带着轻微的口音，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背包带。
"五条悟，咒术高专教师。"他随手把糖果塞进嘴里，腮帮子鼓起一块，"这位是..."
"夏油杰，也是老师。"黑发男人叹气，眉头紧锁，"悟，我们正在执行任务。"他的目光扫过慕夏，带着评估的意味。
五条悟完全无视夏油杰，突然伸手捏住慕夏的脸颊："哇，这双眼睛真有意思！能看到咒灵却完全没有咒力波动，就像..."他的拇指擦过慕夏的眼角，触感冰凉。
"悟！"夏油杰提高音量，"高专的人报告特级咒灵出现在商业区！"
"知道啦知道啦~"五条悟松开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塞给慕夏，"明天来高专找我，你这样的稀有品种校长一定感兴趣~"他的语调轻快，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说完，两人瞬间消失，只留下一阵微风。
慕夏捏着名片，上面用幼稚的字体写着「最强咒术师五条悟」，背面画了个笑脸，角落里还沾着疑似果酱的污渍。
远处传来爆炸声，夜空被映成诡异的紫色。
慕夏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古老神社的鸟居下，朱红色的柱子己经斑驳褪色，完全不是东京市区该有的景色。
夜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名片，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可能从今晚开始，再也回不到原来的轨道了。
